太子千万别忘了媚娘(6)
天又热了,太宗来到京兆鄠县东南三十里的太平宫,太平宫亦是隋朝留下来的旧宫,太宗观其沧桑兴衰,有感而发,对侍臣说:“人臣顺旨者多,犯颜则少,今朕欲自闻其失,诸公其直言无隐。”长孙无忌等人忙说:“陛下无失!”散骑常侍刘洎一向性格坚贞,当即指出:“往昔陛下临朝,曾道:‘朕为人主,常兼将相之事。’给事中张成行尝上书道:‘禹不矜伐而天下莫与之争。陛下拨乱反正,群臣诚不足望清光,然不必临朝言之。以万乘之尊,乃与群臣校功争能,臣窃为陛下不取。’陛下嘉纳,顷有上书不称旨者,陛下皆面加穷诘,无不惭惧而退。非所以广开言路也。”中书侍郎马周也跟着奏道:“比来陛下赏罚,微以喜怒有所高下。”太宗听了,默默无语,半晌才点了一下头说:“朕性格倔强,又喜爱文学,喜欢才辩,君臣凡有奏对,朕总是引古证今驳他。这是朕的一个小毛病。”散朝后,刘洎又奋笔疾书,就太宗的这个“小毛病”上书谏道:“帝王之与凡庶,圣哲之与庸愚,上下悬殊,不可伦比。是知以至愚而对至圣,以极卑而对至尊,徒思自勉,不可得也。陛下降恩旨,假以慈颜,凝旒而听其言,虚怀以纳其说,犹恐臣下未敢尽对,况动神机,纵天辩,以折其理,引古以非其议,令凡庶何阶应答?且多记损心,多语伤气,内损心气,外劳神形,初虽不觉,后必为累,须为社稷自爱,岂宜为性好自伤!至如秦政强辩,失人心于自矜,魏文宏才,亏众望于虚说。此辩才之累也。”刘洎话说到了太宗的脸上,但句句是真,太宗览表,思量了一番,自我检讨了一番,乃提笔以飞白书答刘洎:“非虑无以临下,非言无以述虑,比有谈论,遂致烦多,轻物骄人,恐由兹道,神形心气,非此为劳。今闻谠言,虚怀以改。”刘洎得了太宗飞白书,喜不自胜,珍宝一样地珍藏起来,常在夜深人静时拿在灯下观看。太宗飞白书笔走龙蛇,见神见气,非同寻常,岑文本曾赋诗一首赞曰:奉述飞白书势六文开玉篆,八体曜银书。飞毫列锦绣,拂索起龙鱼。凤举崩云绝,鸾惊游雾疏。别有临池草,思沾垂露余。贞观十七年(643年)六月丁亥日,太常丞邓素出使高丽回来,言高丽国内新王当政,局面混乱,不大理会大唐皇帝的诏书。邓素建议再派些戍兵增守怀远镇,以逼高丽。太宗听了邓素的建议,摇摇头说:“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未闻之、一、二百戍兵能威绝域者也!”话虽这么说,但高丽等国的问题,决不是“修文德”所能解决的,早在贞观初年,朝鲜半岛上的高丽、新罗、百济三国就不断地发生战争,你打我,我打你,纵横捭阖。三国又都奉唐为天朝大国,尤其是处在南部偏东的新罗与唐友善,受高丽、百济的联合夹攻,常常遣使向唐求援。太宗在中国为根本,四夷为枝叶的前提下,数次遣使派发诏书前去调解,效果都不是很大。贞观十六年(642年),高丽国亲王名盖苏文者,自云生水中以惑众,性格残暴。国王高建武与诸大臣议诛之,盖苏文事先察觉,诈言大阅兵,列馔具请诸大臣前去视察,大臣到后,悉数被杀。盖苏文又驰兵入宫杀高建武,肢解其尸投入阴沟内。乃更立高建武弟弟的儿子高藏为王,盖苏文则自为莫离支,相当于中书令兼兵部尚书,军政大权集于一身。盖苏文相貌堂堂,美髯飘飘,冠服皆饰以金,腰佩玉刀,左右莫敢仰视。盖苏文常踩王亲大臣的肩背上马,出入列兵,如狼似虎,有行人来不及躲闪,只好跳入河中了事。太宗闻听高丽兵变,高建武被杀,心中恻然,遣使持节前去吊祭。有人劝太宗发兵讨伐,太宗以不能因丧伐罪为由,息事宁人,下诏拜高藏为辽东郡王、高丽王。但脸面上的话还得说,这天上朝,太宗问诸大臣:“盖苏文杀君攘国,朕取之易耳。但山东凋弊,朕不忍用兵,怎么办呢?”司空房玄龄奏道:“陛下士勇而力有余,藏起来不用,正所谓‘止戈为武者’。”太宗见房爱卿和得及时,频频点头予以赞同,司徒长孙无忌又上前奏道:“高丽又没有人前来告难,可赐书慰之,隐其患,抚其存,彼自当听命。”“善!”太宗点头道。诏使未发,会新罗国使者来到长安,上书称:“高丽、百济联合,将见讨,谨归命天子。”太宗垂问使者:“想怎样免除这场灾祸?”新罗使者苦着脸说:“计穷矣,惟陛下哀怜!”太宗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对使者说:“我以偏兵率契丹、靺鞨入辽东,威震高丽、百济,这样你国可以有一年的喘息备战时间,一策也;我以绛袍丹帜数千赐你国,你们用它来武装士兵,以假乱真,列开阵势,二国见了,以为我王师至,必走,此二策也;百济恃海,不修戎械,我派舟师数万袭之。你国是女君王,所以数受邻侮,我派宗室主持你国政务,等四邻皆安后,再还政于你主,此三策也。你觉得哪个策略最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