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啊,是这个……不,我说的是真正的噩梦。您知道,喉咙就像打了结似的说不出话来,出冷汗,肚子跳动,感到在那一切完全停止之前就无法呼吸……”“我原以为高蒂埃给了您一些帮助睡眠的东西。”“不太厉害的。高蒂埃不愿意我变得昏头昏脑。高蒂埃要我好,像所有的人一样。”“有时候,我真想打您耳光。”“您别不好意思,我喜欢这样。”他愣住了。她是在嘲笑吗?她没有那种神情,歪斜地坐在那块黑色的皮革上,手里拿着那杯水,平静地注视着他。那部系列剧:《巴约一家》,这就是那个患有受虐狂的母亲吗?他喝完了可乐,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您丈夫知道您来这儿吗?”“不,您会告诉他吗?”“不会。为什么您来这儿?”“我对您说过了。为了看看。”“确切地说,这是一项令人恶心的工作。没有任何浪漫色彩。”“我一点也不浪漫。别相信我的外表。”“好啊,您生硬、稳重、正直……”“我精神失常,这是两码事,但并不浪漫。”“您有没有对杜布瓦说过您对苦修的自鸣得意?”她站起身,对他指指那扇标着“请勿入内”的上了白漆的门。“走这儿吗?”他也站起身,走在她前面,小心地不碰上她,打开了门。泰山躺在工作台上,被一块白布盖着。那些外科器械在草褥上闪闪发光。血、化学制剂、略微变质的肉的气味。他已经开了空调,很冷。她上前一步,脸色煞白。“这就是您在工作着的那条狗?”“嗯。”他揭开那块布,露出了摊在桌上的那张像块床下小地毯似的狗皮,那副嘴脸仍完整未损,下垂的唇卷起着,眼睛呆滞。她瞪大眼,把手捂到嘴上,昏了过去。他见她像一个布娃娃似的弯下身子倒了下去,两眼翻白。他正好在她跌倒在地上之前抓住了她,拦腰抓住了她。反应敏捷,希勃先生!她昏倒在他的怀里。他的身体倾斜了5厘米,他的嘴唇触到了她微开着的嘴唇。他没弯腰。他感到她的胸脯贴着他的上身,一种如丝般柔软光滑的接触。别出现不得体的反应,希勃!太晚了。不得体的反应。在尴尬中,他轻轻把她放在方砖地面上,去找来一杯冰水,倒了一点在她唇间。她吞了下去,咳嗽,惊跳,眨睫毛。“您失去了知觉。来,再喝一点。”她仍眨着眼,喝水,他则托着她的头。“慢慢呼吸。就这样。好点吗?”“是的。我很可笑,是吗?”“完全……”“扶我起来。”他轻轻松松地扶她站起身,她很轻,她用手掌刷了刷她的衣服,避免看那条狗的尸体。每次她呼吸时,她的胸脯轻轻拂过他的胳臂。他往后退了一步。“我可以请您吃午饭吗?”“我不太饿。”“这对您有好处,吃一点……”“听您的吧。浴室在哪儿?”“这儿。”她一关上门,他就觉得重又能呼吸了。这女人使他处于一种不可思议的紧张状态。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挨耳光?安德留打她吗?绑住她,鞭打她?在夏士纽鸡奸夏尔,拉勃里埃尔强奸艾里诺时?一些有着恋童癖的施虐淫兼受虐淫的交换夫妻者?妄想。纯粹是妄想。她回到他那儿,她已经梳洗过了。他要把她带到哪儿去吃饭?海滩上的那家餐馆出现在他眼前,他们在那儿会吃得很好,宁静,安全,装着玻璃,可是……雨鞭打着玻璃窗。离他们3米处,波涛在沙地上撞得粉碎。感到像是在船上吃午饭。天相当暗,暗得令人高兴。只有几个宾客。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带着条听到叫“菲劳梅纳”就会作出反应的英国宠犬,它不停地哀求着给它吃的。一对稍年轻的夫妻,女的染着赤褐色的头发,对她50岁的年纪来说显得那么炫耀;男的穿着条纹衬衫,正在仔细斟酌着资产负债表和经营结算。三个筋疲力尽的骑自行车的人滔滔不绝地说着话,他们的自行车靠在矮墙上。老板走上来,肩上搭着白毛巾。“该死的坏天气!你们来杯开胃酒吧?”“一杯舒斯酒,谢谢。”“还来一杯散装啤酒。”“一切顺利!”在饮料端上来时,他们仍默然不语,波涛撞击声中的一种默然。她看了一眼菜单,重又放下。“您心里从未难受过,一开始时?”“第一次时,我吐了,”他向她承认,“后来,我学会了喜欢它们。有了亲切感,厌恶就消失了。”他喝了一口他的啤酒。她喝了一半她的舒斯酒。老板再次上来。他点了一份箭鱼鱼籽,她要了烤狼鱼。不加调味汁。一瓶麝香白葡萄酒。一些矿泉水。希勃突然发现自己弄碎了一块面包,把它放下。风又大了。玻璃窗有时震动起来。明天,海滩上将会覆盖着海藻。老板端着他们点的酒菜回来了。麝香白葡萄酒味道很好。她喝干了她的酒。他又给她斟上。也喝了。空腹喝啤酒已有点使他头晕。再好不过了。让他们都喝醉吧。没有思想。没有问题。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