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第一道闪电使她一惊。“要打雷了!”老板边给他们上菜边作评论。菲劳梅纳开始发出咕噜声,口鼻面藏进了它主人的腿肚间。他没有自信地一再对它说:“别做这种小孩子样。”布朗丝把头转向声音,然后,在用叉尖摆弄着她那条狼鱼时,她脱口而出:“诺爱米·拉勃里埃尔肯定会给您打电话,为她那条狗。”“对不起?”“斯考梯,她的猎犬。被它的链子勒死了,肯定是在追一只猫时。他们找到它时,它被吊在松树树枝上。”他忆起杜布瓦和奶奶之间那场简短谈话。有人认为应该让布朗丝知道。毫无疑问是诺爱米·拉勃里埃尔本人。“他们说动物在城里很危险,可我觉得在乡下更糟。这是今年失踪的第四条狗了。”她继续说着……“它们常被轧死。”他承认,心想她什么也没吃。“唔。”她放下叉子,看着他。“您认为人能像爱孩子一样爱一条狗吗?”“菲劳梅纳,你别再任性好不好!”他也看着她。“当然。我觉得人能什么东西都爱,一样物品,一头动物,一个人,一个地方,同样的强烈。”“您是说,重要的并不是爱什么,而是爱?”不,他什么也不想说。他想边看着她边吃他的鱼籽。他想躺在她的身旁听着雨声。他希望她感到安全。若要安全,她有着她的丈夫,希勃,她不需要一个身材矮小的小黑人。一个比别的浪涛更猛的海浪在露天座的水泥墙基上击得粉碎,泡沫都溅到了玻璃窗上。“结实吗,您的玻璃窗?”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开玩笑地叫道,“否则,5分钟后我们要冻着脚吃饭了。”“您别担心!今天晚上才会叫人怕呢,已经11月了,什么都被毁坏了!为这工程我们干了半个月呢。”“啊!瞧!那艘小艇!”那赤褐色头发的女人突然从座位上半抬起身子叫了起来。一艘摩托小艇刚断了缆索,被风驱赶着,在他们的注视下偏到了堤坝那个方向上。“它要撞碎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预言。波涛推动着那条小船,把它的船头浸入水中,就像要淹死它似的,然后又把它抛向空中,从容不迫地。“它们似乎是在折磨着它……”布朗丝低声脱口而出,引起了希勃同样的想法。那艘小艇笔直地驶向堤坝,半淹没着,被推动着,在粗指般大的泡沫间被擦洗着。突然,它竖了起来,船头迎着风,就像马戏团里的狗用后腿前进一样。所有的人都住了口。又涌上来的一个波涛粗暴地推着船尾,小艇飞了起来,霎时间,它就像奇特地被胶住了那样悬在波涛之下,然后落下撞向堤坝,在堤坝的锋利的岩石肚子上爆裂了。“他妈的!”一个骑自行车的人适度地发表评论。老板转向他准备回答,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一阵狂风突然拔除了一部分塑料屋顶,给菲劳梅纳和它的主人洗了个冷水淋浴,他们一起尖叫起来。希勃匆匆问自己,在这宁静亲切的老海滩上陪着一个幽灵般坚定的女人是否真的会被卷入一场小小的风暴,但喷射而来的一阵冰凉的雨使他确信会的,他明白了,最好在房子的骨架整个倒塌之前开溜。他站起身。布朗丝看着他,唇间挂着模糊的微笑。“您真的不像一个冒险者,好像。”“我不是受虐狂,不是。来吧,走吧。”她慢慢站起身,从容不迫地,尽管从屋顶上那个大裂口里下来的雨在她背上流淌着。“真他妈的,这鬼天气就是惹我们厌!”老板吼叫着,一面试图堵上那毁坏处。那些骑自行车的人已经握住了他们的车把。菲劳梅纳在它主人的臂弯里发抖,他正在往出口走,而他的夫人在斥骂饭店老板。布朗丝绕过餐桌。波涛在希勃的视野里更大了。真的大了。真的太大了。灾难电影中那种巨大的波涛。他向布朗丝伸过臂去。生硬地抓住她的臂肘。波涛使地平线变得昏暗。他粗暴地拉着他身后的布朗丝。她抗议地叫了一声。极轻的玻璃碎裂声。玻璃破了口子吗?那口子裂成了蜘蛛网。接着那块玻璃变得粉碎。一大堆翻滚着的泡沫包围住他们的脚,吮吸着他们的脚,试图把他们的脚拖走。希勃抓住那根金属支柱。波涛退了下去,似乎在惋惜,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到处都是沙。布朗丝笑了起来,一阵歇斯底里的笑。“这使您好笑吗,可怜的傻瓜?”老板大声叫着,“真他妈的!这使您好笑吗?!”希勃把她推向出口,她由着他,她不再笑了,她发出一阵轻轻的叫喊,一阵小狗的叫喊。排水沟的水溢出来了,路被淹没在那些使人受不了的水底下。他紧搂着她,把她的头往他胸上拉。他感到她的手在他的肩上痉挛着,抵抗着,然后放弃了,大雨如注,大海一刻不停地咆哮着,他把布朗丝搂在他的臂弯里,她哭了。他抚摸着她的肩膀,她的头发,犹豫地,笨拙地。她把她的脸依偎在他脖子上,她的嘴唇贴着他,他感到她那急促的呼吸使他皮肤上的汗毛竖起,他把她搂紧在他臂弯里,稍微用力猛了点。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