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名香港(3)?
香港皇后大道中18号。一楼的临街房。开着一家并不起眼的商铺,门面招牌写着四个大字:“粤华公司”。店里经营各式中国名菜,货色齐全,价格公道,每天都有不少客商光顾。这期间,乔冠华常来该店二楼“谈生意”,他清楚:这个“粤华公司”就是八路军、新四军驻香港办事处的机关所在地。廖承志是办事处负责人。连贯也在其中,他是位**老党员,从事地下工作多年,交友甚广,在华侨中有许多朋友。在广州时,乔冠华就结识了他们。一方面,乔冠华及时向他们汇报工作,另一方面他们也告诉乔冠华一些关于时局的看法。乔冠华认为这些指导性意见,对他的写作很有帮助。对党的情况工作立下卓著功勋的潘汉年,经常出没香港。乔冠华与潘汉年、廖承志、连贯等一起研究工作,有时甚至开开玩笑,不失风趣。起绰号,这似乎是廖承志一生的极大嗜好。他起的绰号往往是内涵风趣,恰到好处。一天,大家见面,颇为高兴,廖承志眼珠子一转,就笑称他的办事处是:“五子登科”。潘汉年笑着询问:“何以出此高论?”廖承志笑眯眯地拍拍自己的“颇有风度”的肚子,摇头晃脑地说:“本人乳名肥仔,故而,‘胖子’的美称,非我莫属。潘兄,您脸孔不是一马平川,有些小小的盆地,称广林兄,俗语‘麻子’;连贯老弟,身材矮小墩实,平生恐怕最大的愿望是长成高个子,故而该叫:‘长子’;至于高挑瘦长个的乔冠华乔老爷,则就反其道而行之,称‘矮子’最合身份……”连贯虽然是第一次与廖承志共事,却十分欣赏廖承志这种幽默风趣的性格,此刻忍住笑反问道:“胖子,你恐怕是数学不好吧,数来数去,只有四子嘛,何谓五子登科呢?!”“这第五子嘛”,廖承志顽皮地眨巴着眼睛,嘴上拖腔拉调,脑子里却在紧张地思索着。恰在此时,只有15岁的小店员陈新推门而入,进来送开水,坐在一旁的乔冠华大手一拍,及时“救驾”:“你瞧,陈新是个孩子,岂不是五子登科齐也!”真是一语中的。“好!不愧是《时事晚报》的大主笔!”看得出廖承志对这个有革命热情,且才华横溢,反应灵敏的留德博士欣赏有加。后来,为了进一步加强宣传舆论工作,廖承志批准他成立中国新闻社,由国民党余汉谋部资助,由乔冠华担任社长。南方局周恩来同志很快批复了这个建议,于是,第一个民间新闻社在香港成立,成员还有胡绳夫妇、胡一声、郑展等人。他们的文稿,传遍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印度尼西亚,乃至美洲的美国和加拿大的上空也不时有“乔木”的名字。在《时事晚报》工作期间,乔冠华就住在报馆里,这是地处闹市中的一间狭隘的楼房。屋子有点西晒,白日黑昼,闷热如蒸笼,而香港的暴热又是十分厉害,他常常挥汗如雨,伏案写作。十分狭隘的居室又临街面,市声透入楼里,使他睡不好觉,他一般只在白天睡几小时觉,下午会友、访书、寻资料,晚上写社论,交发稿。为了工作能集中思想,乔冠华在写文章的时候一手写字,一手端杯酒喝。他的酒量是很大的,一口气喝半瓶自兰地。为此,他得了“酒仙”的雅号。事情是这样的:在冯亦代眼里,乔冠华是一个只知工作不知休息的人,废寝忘食,吃的很菲薄,而且往往因写文章,饱一顿有之,饿一顿亦有之。冯亦代与他熟悉以后,实在不忍心看他过着失饥伤饱,彻夜无眠的生活,因此几次向他提出在他每天的社论发稿后,即到冯家去吃饭休息。好不容易,乔冠华才同意。可是不久冯家的保姆便来告状了。她称乔冠华为“酒仙”,说“酒仙”除了喝酒看外国新闻报纸之外,就不好好吃饭睡觉。她说,我把他的书报拿开,不要一会儿又在他手头了;给他装了饭,他又想心事,把饭菜冷了。好不容易看他睡下,可是我厨下没有收拾完,他又在看书了。他难道真的成了神仙?因为这位保姆记不住乔冠华的姓,便以酒仙称之,以后这外号便在朋友中流传开了。冯亦代悉知很着急,他与乔冠华推心置腹地谈了话。乔冠华叹了口气说:“国内国外的形势这么紧张,我要写文章就得收集材料,可是时间不多,我想如果当初定48小时为一日有多好!”冯亦代“警告”他:“可现在只有24小时一天,你必须服从这个规定。”他苦笑数声作答。以后呢,依然我行我素,不改旧习!为了收集多种资料,乔冠华几乎跑遍了香港书报摊。有一家名叫“利全记”的书报社,他去得最多。他在书店里存放了一些款子,随时到那里去,看到有自己喜欢的书刊报纸就拿走,不用付现款,在账上扣除就是了。在老板的印象中,乔冠华是买书刊报纸最多的一位,几乎全世界的最重要的报纸,诸如《泰唔士报》、《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曼彻斯特导报》、《华尔街金融报》、《时代周刊》、《经济学家》、《幸福杂志》、《话时代》、《亚细亚杂志》、《新群众》等等。香港有许多旧书铺,逛旧书铺,淘旧书的习惯,是乔冠华在结识季羡林时染上的。在港时,积习难改,只要有空,他就直奔旧书铺,他一见层层叠起的书籍,就仿佛是老相识了。有时在那些书架的角落里,偶然拨开厚积的灰尘一看,正是一本心爱的书,说它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还不够,而更像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萍水相逢,直如梦遇,哪能轻易放过呢!每当黄昏时候,书店都快打烊了,他才挟着书踱了出来。当时,香港汇聚集了一大批文化界人士,他们有的来自上海、广州、重庆,有的来自武汉,都是从战火中转移到这里并且暂时站住了脚。金仲华主编《世界知识》,戴望舒和叶灵凤在主编《星岛日报》的“星座”副刊,张光宇主编《星岛日报》的画刊,郁风主编《耕耘》杂志,黄苗子担任《国民日报》的经理,叶浅予肩负着郭沫若主持的政治部三厅的使命,在香港主编和出版《今日中国》,用英文版向海外宣传,丁聪参加马国亮和李青主编的《大地》画报并兼《今日中国》的编务,杨刚在《大公报》、白望春在《香港日报》工作,前面提到的徐迟、冯亦代虽在中国保险公司和中国银行工作,但还兼职《星报》电讯翻译,他们与诗人袁水拍(在中国银行任职),都与文化界关系十分密切。乔冠华与这些倾向进步的文化界人士缔交,并展开宣传工作。香港风行喝下午茶,这些流亡香港的文化人几乎天天都要到咖啡馆或茶座喝喝下午茶。大家喜欢的地方一个是“蓝鸟”咖啡馆,在女皇大道转角上;一个是用猫头鹰作标志的“聪明人”咖啡店,在香港告罗士打行的地下室,这个地方比“蓝鸟”要高级。许多西方记者经常去那里聊天,而《天下》杂志社的著名学者温源宁、全增嘏、叶秋源等,也是在那里会见文友的。还有一个去处,就是女皇大道中华百货公司“阁仔”茶室。许多文化人都不约而同前去集合,“阁仔”是这公司的大厅里的半层楼,从茶座可以俯看商场大厅里热闹的气氛。它也并不俗气,有点儿雅俗共赏,而且价钱也较便宜。乔冠华经常出入其中,交友谈话,收集信息。每每口若悬河,语惊四座,人们每次都能听到国际最新动态和一连串数据,他的思路那么活跃,议论那么犀利,语调那么诙谐,听众无不被他的智慧、他的宏论所倾倒。他们分明感受到,听乔冠华谈话简直是一种愉快,是一种享受;而就是在这种愉悦与享受之中,他给人们马列主义的教育和与正直为人、立场鲜明的处事之理。自从结交了这些文化界的朋友以后,乔冠华每天下午从九龙过海,到“阁仔”,和朋友们神侃闲聊大讲一阵;或到“聪明人”去和当时在港的一些西方著名记者会面,交流情况和意见;偶尔他也会到“高罗士打”喝下午茶,这是香港的上层人士经常聚会的大饭店,乔冠华之所以去,是和倾向左翼的个别高阶层人士接触。不过,他在“阁仔”出现得最多。那里好像是他的办公室,指挥所。乔冠华晚间从报社下班,夜深人静,开始阅读材料,赶写社论到拂晓时分。呼呼大睡几小时,起来再研究资料,便又到了登上轮渡过海的时候,他是很辛苦的。他很快就成为香港知识界人士的中心人物,文化界和他的关系尤为密切。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