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球场外的父亲--让孩子知道你的爱
记得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正好是台湾棒球最兴旺的年代。那个时候台湾台车乡下一个叫红叶的小学球队,用竹子代替球棒、用石头代替球训练出来的“游击队”球队,竟然把来访的当年世界冠军(青少年)的日本队打得落花流水。所以,那个年头谁不会打棒球,简直就跟现在的小学生不会玩游戏卡或游戏机一样,根本没得混。那个时候,在台湾的孩子们,每个人都梦想成为在美国威廉波特拿世界冠军、为中国人争光的中华少年棒球队员。我也不例外,和几个要好同学组了一个队,用简便的竹子当球棒和克难(方言:不再穿)的旧衣服做成的手套,就经常四处找人对打挑战,打场棒球要一整个上午或下午。有一回我站一垒手的守备位置,在决定胜败关键的第九局里,对手打了一个又远又高的球。我死命地奔向后面想去捡那个快滚出球场的球,正要把球捡起来的刹那才突然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远处的树林里。是我老爸。我不知道我父亲在那里已经站了多久。他没让我知道他会来看我打球,原因是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强直性脊椎炎造成的残疾,让他不敢面对我的老师、同学和朋友。他可能觉得这样是丢我面子的事吧。回到家后他甚至再没有跟我谈过去看我打球的这件事。父亲去逝十年,这件事却是我对他最深刻的回忆。十年前他去世的时候,我人在北京,是刚从台北调来北京工作的第一年。那是秋天一个周六的晚上,我记得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第一时间,竟然看到父亲的身影。隔天,大哥从高雄打电话来说老爸走了。我大概有一百个问题想问他,却来不及问了。我想大部分的父亲都像这样,因为某些原因,然后选择用默默的关爱与付出的方式来代替张扬的感情表达。我自己在外企工作接近二十年,也交了很多西方朋友。从前总也认为老外的动不动说爱你、想你是挺虚伪和矫情的事。年长之后才知道,出于真心的表达就不在乎形式,说也可以,不说也行,但关键却是表达方式,如何表达出对自己家人子女的那一分爱。台湾人是非常传统和保守的。我老婆的父亲,是个实业家,也是个典型“装酷”的老爸。他一生为家庭付出,以工作为重,年轻时已经全球“走透透”到处做买卖,为台湾拼经济。在他的价值观里,能让家人过个舒服的日子,衣食无缺比什么都重要。从来没有从嘴里对家人说过任何一句关心的话。每次和他那一桌加起来八百多岁的老友们聚餐时,总是很骄傲地再三强调,他的四个儿女大学毕业,他从来没去过学校看过他们,连儿女念什么大学他也不知道。这算是老一辈的人的表达方式。心里想的,不见得说出来,把薪水交给老婆,还要背一遍台湾三字经(骂人的话)来表达对老婆的爱。自己也变成父亲之后,才知道每一个父亲都在走相似的路,都必须每天忙碌为家庭、事业而奋斗,而四处奔波。工作、家庭和生活如果是一个不等边的三角形,在这以时间来衡量的三角形里,工作事业往往是最长的那条线。但是在内心世界以感情来衡量的另外那个三角形里,家才是永远的牵挂,才是最长的那一边。大部分的父亲们有两个最现实的问题,第一就是即使深爱自己的家人,却不一定懂得如何去表达。第二个就是工作忙时间少,不晓得如何在有限的时间与子女相处。表达对自己家人子女的爱比较容易做到,但是需要练习和再三强化。而真正管理好有限的时间做好亲子关系的确比较难。出差多、工作忙、时间少其实是可以有效地管理的。零散的时间其实可以像我们对待零散的小额存款一样,在平常把它们“零存”,创造出“整取”的连续性似的亲子感情发展。我和两个儿子的感情特别好。但工作的关系,我们相处的时间非常有限。从他们出生前我就已经是四处出差的白领。在我出差最多那年,曾经有近两百天不在他们身边的记录。我格外珍惜和善用与儿子的相处时间,这种习惯其实也是逐渐培养成的。首先观念的形成是老婆对我做过的思想工作,她提醒我台湾人父母常说的那句谚语:儿子小时是父母的,长大就属于他老婆的。我们知道陪伴孩子最快乐的童年时光就只有这短暂的几年,所以得把握、得珍惜。其次,我们也渐渐在实践中找到适合我们自己如何“零存整取”的方法,可以比较有效地运用零星的亲子时间,来创造和强化我们与儿子的感情。认识的很多为人父母的朋友都选择“帮小孩买礼物”这个看起来最简单的但却是最不用心、最没什么效果的表达方式。在出差的时候,我发现机场有很多卖小孩子玩具和糖果的店,这些是为了满足临时抱佛脚的老爸市场吧。亲子关系是一辈子的事,除非你不在乎,否则不能认为理所当然。亲子关系的第一课就是应该让你的子女们知道你对他们的爱和关怀。我们都已经不是,也不需要老一辈的那种含蓄和表达方式,又何必要把自己隐蔽在树林里而默默祝福呢?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