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花落谁家(二)

美人如玉花落谁家(二)

原来,王云峰和大兴分舵的两名六袋弟子陈得令、马余走出客栈后,就一路向东下去。走了约有一里的路程,待看见前面有座山神庙时,陈得令便把手指放在嘴里打声呼哨,就见四五十个叫花子纷纷从庙堂四周钻出来。马余大声道:“大家来见过本帮执法长老!”

大兴分舵的弟子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跟王云峰见过礼,当下拥着他进了山神庙。里面早有人点起火把,却是个早就败落了的庙殿,神像坍塌,房梁上结满了蛛网,地下铺了草秸,还有散丢着的碗筷,显然是丐帮弟兄常住之所。

王云峰双腿一盘,席地而坐,陈得令早搀了一个用布条吊着胳膊的四袋弟子过来,“王长老,这位苏兄弟跟西夏一品堂的人交过手。”说完,让那人蹲下身去,王云峰伸手托着那姓苏的胳膊轻轻抖了抖,觉得像条装满小石子的口袋,便知道这条手臂已经废了,大小骨骼俱碎,眉毛一挑,问:“苏兄弟,可曾看清跟你交手的那个点子什么相貌?”

那人狠狠地道:“点子……点子年纪比我干儿子还小。”众叫花本来脸色庄重,听了这话都忍不住乐了。陈得令忙替他回答:“听弟兄们说,那点子虽说年纪不大,却有些好手段,出手伤人只用一招。”

“一招?”王云峰一凛,“下手未免也忒狠毒了些。”姓苏的喘息着:“也怨不得人家手辣,是俺学艺不精。”王云峰一拍他的肩膀,“苏兄弟放心,这场子我一定替你找回来,嘿嘿,错骨门的人,就很厉害吗?”

马余在一旁摇头说:“不单单是错骨门。”举起一根手指,“还有鹰爪功,穿云掌,戳脚,都是一招。”听他这样一说,王云峰心下不免又是一沉,知道今晚一旦有个闪失,堕了丐帮的声威不说,自己身为执法长老日后只怕也是难以服众。但面上却并不肯显露半分,只冷笑一声,“那咱们也给他来个一招了断。”他本来长得矮胖,说这句话

时,眼睛一瞪,精光逼人,身子好似凭空长高半尺,众人见了,都喝起彩来。

看时间不早,王云峰便带着大兴分舵的弟子赶去翠云谷,一道上,见到不少江湖人士手持火炬涌去汾河方向。王云峰心下寻思:“难道真的会有什么天仙?骗些个鲁笨的村野匹夫倒也罢了,怎的有这许多江湖朋友来凑热闹?”

陈得令见王云峰目光闪烁,知道心存疑团,小声说:“王长老,只怕这个什么绝代佳人大会里边有个大大的阴谋。”

王云峰看了他一眼,“怎么说?”陈得令道:“我派弟兄们探听过了,这些邪门外道聚会在此,倒也并不是全为了什么美色,而是一件宝物。”

他本还有意调一下王云峰的胃口,等他问了再说,谁想王云峰冷笑道:“宝物宝物,天下宝物何其多,只怕是借此作为诱人上当的幌子吧!”陈得令忙附声道:“是啊,属下也是这样想的,若非如此,怎么正道人士不来?……

当然,咱们丐帮来为了跟那些西夏人算帐的,倒不是想来凑什么热闹。”

说着话,一干人等已经到了谷口,远远地就看见前面的河滩上人头攒动,火把像密集的星光在闪晃,嬉笑喝骂声不绝于耳。

王云峰打量着这翠云谷,见两边的山壁并不陡峭,即便是有人真想在此设下圈套,料想也难成事,才放下心来。

当头有两名丐帮弟子迎过来,冲他行礼:“禀告执法长老,点子还没到。”王云峰点了下头,心想那西夏一品堂自然非一般门派可比,他们也要来此凑热闹,难道这翠云谷中当真藏着什么宝物,叫他们也眼热了?

来到河滩之上,一眼就瞧见那些穿黑袍,披斗篷,胸口绣着黑鹫的女子,她们人数不少,竟有五十四人之多,呈九宫形状排列。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瞧出来,她们是用斗篷的颜色来做区别的,王云峰白天所见到披绿斗篷的和红斗篷的十二名女子,分别排在金销南斗六星和金销东斗六星的位置上。她们仗剑持钩,肃然而立,不见半点声音发出,跟一旁乱糟糟的群雄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云峰一行人走进场里,便分散在一堆大青石的四周。就听得旁边有人道:“怎么丐帮的人也来了?”“这有什么希奇,叫花子一样会见财起意。”“可这惟美四宝……嘿嘿……谁拿着都烫手啊!”王云峰听了心道,原来这谷里当真藏有宝物,还不止一件。

再看眼前的湖泊,乃汾河水流所聚,方圆数里碧蓝一片。东天之上,一轮好大的月亮悬着,把个翠云谷照得光华绚烂,若不是河滩上有群雄在喧嚣吵闹,大煞风景,确是个游玩偷闲的好去处。

忽听到人群里有人叫道:“灵秀宫又有人来了!”王云峰闪目看时,见谷口呼啦一下冲进来十几匹骆驼,上面的人全披着紫色的披风。她们奔到左边的树林前,早有几个人上前扯住缰绳,原来她们的马匹坐骑都归拢在那里。

那些穿紫色斗篷的女子却并不立即跳下骆驼来,而是相继从驼背上弹起,一个牵一个的手,十二个人排成三列,伸展双臂,凌空而行,她们紫黑色的披风被夜风吹得向后扬起,就像是十二只大蝙蝠一般划过夜空,姿势甚是优美。群雄登时喊起好来!须知道,这份轻功固然让人惊叹,更难得的却是配合得如此齐整。

眼看着她们飘落到“九宫阵”前,王云峰心想,“这些人所属的门派原来叫什么灵秀宫,怎地这名字我头一回听说?”却见新来这些女子的年岁要比先前来的大得多,其中最前头的一个看上去已经满头白发,当是六十出头年岁了,手中拄着一柄乌黑的凤头拐杖,其他的也多是四十左右的妇人。眼看着灵秀宫声势如此浩大,想是对那四宝志在必得了。

群雄聚在一起本来笑骂喝叱,旁若无人,待这十二人到来后,为她们的威势所慑,慢慢静下来。只见右角一人迈着方步踱出来,冲着灵秀宫阵前的那个老妇人躬身一礼:“这位可是铁拐圣母余婆婆么,您老不在骊山纳福,如何又去了天山,组建什么灵秀宫?”

那余婆婆本来就满面肃穆,听那人这一发问,一顿拐杖喝道:“乌老大休要胡说,想我余家这点斤量如何敢拜领灵秀宫主人之位,**派上上下下四百一十三人,早就投身到灵秀宫主门下做奴了。”

那乌老大却是个细瘦的中年人,臂长过膝,黑衣黑帽黑鞋黑袜,手上还戴了双黑色的手套,听了余婆婆这话吃了一惊:“此话当真,那……这灵秀宫主却又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您老人家臣服?”

话未落,便听到人堆里有人哼了一声:“什么灵秀宫,养了群寡妇娘们出来丢人现眼,就能称雄武林了?我呸!”又一人也骂道:“他奶奶的,俺们来这翠云谷是为了得那四件宝贝,不是来听人训话的。“那乌老大听这两人出言无忌,忙道:“各位朋友不可无礼,这位余婆婆确是江湖中大有来头的人物。”

他这话刚一出口,人群顿时响起一阵轰笑:“她老太太有来头,你乌老大怎不给她跪下来当孙子。”此话一出,立时有人响应,学着乌老大的声腔叫道:“余奶奶,孙儿乌通给您老请安了!”哗地一下,人群哄堂大笑。

王云峰在一边听了也不禁莞尔,知道这些人来参加绝代佳人大会,原都是想从中得些好处的,如今见这灵秀宫声势浩大,气焰逼人,怕临到头宝物都给她们抢去,所以就出言挑唆,让她们先成为众矢所的。

那乌通听了这些话刚要发作,却见那余婆婆脸色一沉,喝道:“刚才的话是哪个畜生说的?”人群里马上就接道:“是你这个老畜生骂的!”余婆婆冷笑:“你以为趴在里边,我就揪不出你来了!”猛地大喝一声,恰如舌底春雷,震得一干人耳鼓嗡嗡作响。

只听人群里有人惨叫声不绝,乱成一片:“谁用针刺我?”“地底下有人!”

人群迅速地分开,就见三个穿黄色皮袍的壮汉各抱着一只脚在原地乱蹦,余婆婆嘴里念道:“一跳,二跳,三跳夺命!”数到三时,那三个人突然向前钻了个高儿,跌回地面后手脚一阵抽搐,眼见不活了。

有人这时已经认出这三个人来,叫道:“是长白山三条狼!”余婆婆嘿嘿道:“三匹死狼,也敢狂哮!”这一来,众人才识得厉害,这老太太莫不成能杀人于无形之间?王云峰也在心里纳闷,隔得这么远,又分辨不清目标,她是怎么杀死这三个人的?

那余婆婆眼中杀气腾腾,左右看了看这干人,道:“还有哪一位不服的想出来试一试?”连问两遍,并无人应答,停了片刻,却有个穿白袍,长着对绿豆眼的中年人站了出来,冲着她一抱拳:“婆婆请了,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二。”余婆婆瞥了他一眼,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西川的行路难行居士,你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神功想必已经练到第七层了吧!”

这行路难从来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原也名不经传,现在猛听得余婆婆道出他的来历,一惊之下,不免又有几分得意:“不敢,鄙人自接到灵秀宫的信函,说是惟美四宝重现江湖,原只道是婆婆眷顾在下,特意让来分一杯羹,岂料却是群贤毕至,个个都想插手夺宝,这倒也罢了。现在,贵宫又倾巢出动势在必得,既然如此,你灵秀宫当初便该独自取得,何必又大撒英雄帖呢?这其中的蹊跷之处,让在下好生不解。”这人面相长得虽然粗疏,不想却是凌牙利齿,一番话娓娓道来,竟是咄咄逼人。

余婆婆听罢,倒也并不立即搭腔,只是微微冷笑。因为行路难这席话说中了群雄的心思,当下就有十几个人随声附和,“我就知道她灵秀宫诳咱们来没安什么好心,哪里有见宝不爱,反要往外推的道理?”“要不是别有他图,怎么还把丐帮的人邀来了?叱,丐帮自诩为名门正派,原来也一样见色起意。”

王云峰见说到他丐帮身上,赶忙朝说话的那个方向一抱拳:“这位兄台误会了,我丐帮来到这翠云谷绝非为了什么绝代佳人,只因跟那西夏一品堂结下梁子,要借这地方做一了断。”话刚落,那人就反驳说:“要打架会挑这现眼的地方?你这鬼话拿来骗三岁小孩还成,想骗咱爷们,嘿嘿……”

余婆婆听到这儿,一顿拐杖,喝道:“够了,你们来这翠云谷就是为逞口舌之利吗?”行路难一摇头:“非也,这口舌之争,原是为了索得实惠。”余婆婆冲他一笑:“行居士倒也爽快!”行路难道:“不敢,在下只是照实道来而已。”余婆婆道:“那老身就告诉你实情,我灵秀宫此来并非为了宝物,而是为了人。”

这话一出,人群里登时有人高声问:“为了人?为了什么人?”有人马上就回了一句:“废话,你没见到她灵秀宫清一色的女人吗?不为了男人又为了什么,保不成是为了太监?嘻嘻!”那余婆婆大怒:“住嘴,谁要是再出言污

浊,我就让他把舌头吞下去。”那人笑道:“我还真怕你不成……哎呦呦!”

众人寻声看时,就见一个穿红色袍子的矮个子单脚蹦出来,马上便有人叫出了他的来历:“这是新疆赤焰谷的红矮子!”。余婆婆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口里念念有词,“一跳,二跳,三跳夺命!”话毕,那红袍人一个高儿拔起,果真倒地毙命!

这下子,人群一片哑然,那余婆婆的目光从群雄身上慢慢扫过,盯上谁,谁就不由得打个寒噤。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位行路难的脸上,这位行居士倒真的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绿豆眼儿眨也不眨,只是不卑不亢地淡淡说了一句:“诸多不明白的地方,还盼婆婆示下。”

余婆婆微微一笑:“想那惟美四宝究竟为何物,行居士必是十分熟知的了?”行路难道:“这个自然。”余婆婆却突然拔高了嗓门:“只怕今天到场的有些朋友却未必清楚。”王云峰见她的眼角扫了一下这边,知道说的便是丐帮。

却听先前那个被群雄骂作是余婆婆孙子的乌老大道:“在下对这惟美四宝的来历倒也略知一二,愿在这里跟各位印证一番。”见余婆婆对自己点了下头,似乎对这番举动颇为赞许,乌通清了清嗓子,说了下去:“这四宝乃前朝古物,至今已历二百余年,相传是九天玄女所练就的神器,以前代的四大美女的逸闻而命名。那西施艳光逼人,在湖边浣纱时,游鱼为她的秀色所映,不敢探头,乃潜入水下,故有沉鱼之说;落雁讲的是西汉王昭君出塞之时,抚琴悲叹,声不忍闻,就连那南飞的雁儿都落了下来,这便是落雁的说法……”

他还在那里津津乐道,却不想这班汉子们谁愿意听这些,当下一片聒噪,只是挨于余婆婆的煞威才不敢反讥。那乌通干笑道:“下面的闭月和羞花是指貂禅和杨玉环的,各位自然知晓,这里就不再罗嗦。所以这四宝呢,便是那闭月刀、羞花袍、沉鱼弓、落雁箭!”

这四件宝物的名字一传进王云峰的耳朵里,他心想,这器物的名称倒也雅致,只是不知道有何神奇之处。又听那乌老大道:“那闭月刀锋利无比自不必说,据说还能吸取月亮光华,在夜里闪闪放彩;羞花袍呢,听说是用天蚕所吐的银丝织就,又在上边镶嵌了千年寒玉做成的薄片,穿上它不但能用来疗伤逼毒,更能分水避火,实在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无双宝贝,照在下看来,四宝之中却是以此袍为最。”说到这里,他不禁摇头感叹,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那行路难听到这里,笑道:“乌老大果然见识不凡,下面的两件宝器让我替你说了吧!那沉鱼弓和落雁箭是配在一起使的,据闻弓体系赤玄金打造而成,弓弦为天竺产的韧金藤萝的黄筋做的,箭的奇特就在于,沾血之后箭杆由白转绿。这一弓一箭构造精巧,内力不达到一定火候者非但不能使用,就是想拉开弓弦也难。果真开得了弓,瞄准目标后就必中无疑,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形容到这两样武器身上是最恰当不过了。只是,这四件宝物虽然历世已久,但真正见识过它们威力的人,却是屈指可数,大多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行路难说到这里,冲着余婆婆一抱拳:“余婆婆,不知道在下说的是否确切。”余婆婆点头道:“行居士所言还算贴谱,不过,今天凡是到场的朋友,都有机会见识这四件宝器。有一点诸位可以放心,我们灵秀宫要的只是持这四件宝物的人。”行路难问:“这么说,绝代佳人并非误传,是实有其人了?”

余婆婆冷笑道:“绝代佳人嘛却也不见得,说她是淫妇妖妇倒是实情,我们宫主已经颁下了必杀令,今天定要取她的贱命!”她话才一落,灵秀宫的群女就齐声喊:“必杀,必杀!”

王云峰听到这里,已经尽悉灵秀宫大撒英雄帖的真实目的了,无非是担心那人的武功过于高强,怕不是对手,所以才利用她身上所有的四件宝物作饵,引得这些江湖人士前来助拳。诚所谓君子无罪,怀壁其罪,这些人要想夺宝,就必然要对那女子痛下狠手。不过王云峰怀疑,果真那女子被除掉之后,灵秀宫的人是否真的肯让出这四宝也很难说。

他还有一事想不明白,眼见余婆婆如此身份的人也拜在灵秀宫主人的麾下,想那灵秀宫主必然武功超凡,为何今日却不亲来翠云谷斩杀仇敌呢?

便在这时,猛地听到一人朗声道:“绝代佳人难得,倾国……呵呵,你灵秀宫要毁这人间秀色,本王子却偏要保她!”众人闻听哗然,寻声看去,见不知何时,又有十几个人来到谷里,清一色地穿着白袍,带头的却是一个弱冠少年,虽然做文士打扮,身上却满是粗豪之气。

站在王云峰身旁的丐帮弟子见了,忙道:“长老,西夏一品堂的人来了。”王云峰吃了一惊,虽说早就知道对方带头的是个年轻人,却没想到人竟然如此年少,听那口气好像还是个什么王子身份。

那少年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四方脸,浓眉大眼,鼻梁向下弯曲,眼光闪转处有些阴鸷渗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见众人把视线都转了过来,他一摇手中的折扇,嘴里发出一长串的笑声,大步迈进场中。再看他的亲随也大多是汉人,相貌各异,却也都气势不凡。

余婆婆见有人竟敢公然跟灵秀宫作对,大怒:“哪里来的狂妄之徒,竟敢说此大话?”少年见她恼火,却并不去看她,反把手背到身后,只是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满脸浓髯的汉子大声道:“你等都听好了,我们主子乃是西夏国的大王子,元昊殿下。”

群雄听了,心里都是一惊,俗话说民不跟官斗,这里虽说是大宋的地界,但距离西夏却也不远,西夏国近些年兵强马壮,常有逐鹿中原之心,一品堂又高手如云,委实不是轻易就得罪起的。有些人还暗自捉摸,这元昊口口声声说要保护那人,还不是想把那四件宝贝据为己有?可眼看着对方气势汹汹,不少人心里已打起了退堂鼓。

那余婆婆在得悉对方的来历后,心下也暗自惴惴,却马上一顿拐杖,道:“原来真的是西夏一品堂的人来了,适才听丐帮的朋友说,要与贵堂在此做番了断,看来是真的了。”这老太太果然厉害,瞧见平空里多出个劲敌来,话锋一转,便把丐帮拉进来牵制元昊。

元昊嘿嘿一笑:“我跟丐帮的事倒也不急。余婆婆,你瞒得别人,须瞒不过我。夺命三跳,好厉害吗?”说着话,用手指着那个西川来的行路难,念道:“一跳,二跳,三跳夺命!”

说来也怪,那个行路难居然真的随着他的指点,一跳又一跳,最后使劲向上一钻,落下后却并不倒地,而是单膝跪拜:“属下见过王子殿下!”元昊哈哈大笑,将他双手扶起,“居士请起!”群雄方才知道,这位练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神功的行路难,原来也是西夏一品堂的人,无怪他适才敢跟灵秀宫作对呢。

余婆婆见状,脸色一变,口里念念有词。众人知道她又要使出那“夺命三跳”的功夫,都把眼光看向西夏一品堂的人,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便见替元昊说话的那个浓髯汉子大吼一声,“给我滚出来吧!”猛地叉开两只蒲扇似的大手,朝脚底下的沙砾插去,跟着一声吆喝,两团黑乎乎的物事已经被他从地下抓出来,随即双臂一振,将他们扔了出去。那两团黑物一旦落地,就一个大翻身站起来,群雄这才看清楚,原来那竟是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王云峰心思一转,马上明白其中的奥秘,原来灵秀宫为了方便制住强敌,事先就在地下埋伏了人手。余婆婆想要治哪个人时,暗藏在地下的杀手便用毒针刺他脚板一下,所以才会杀人于“无形之间”。这一招杀着果然先声夺人,震慑群雄,达到预期的目的。

他想到这里,便径直走到西夏一品堂的人跟前,冲元昊一抱拳:“昨晚尊驾光临敝帮大兴分舵,在下未曾见识阁下高招,今日践约,一并领教了。”群雄见王云峰明知到对方的来头非同小可,依然不卑不亢地向前挑战,不禁暗自钦佩。

谁知那元昊并不去看王云峰,只是仰天嘿嘿冷笑:“中原武林果然花俏事儿多,连叫花子也能开宗立派,可笑,可笑!”笑声徒然止住,转头逼视王云峰,“看来大宋朝真是没人了,对付契丹兵马竟然也要靠一班叫花子去扮细作,当刺客!”群雄听他当众侮辱宋朝王庭,都被激出心火来了。

王云峰听元昊这一说,便知道丐帮近些年密切监视西夏国的用兵动向,已经遭了他的忌,当下强压着怒气,冷冷地道:“我丐帮岂止对付辽狗是这样,但凡是对我大宋江山怀有狼子野心者,就一般施为!”话声一出,立时引来一片喝彩。有人还高声附合道:“告诉你,我们汉人对付你们西夏狗,也是一样不会手软。”“什么西夏一品堂,西夏尿裤裆还差不许多,趁早乖乖地滚你妈的臭鸭蛋吧!”

元昊听了这些话,眼眸蓦然收紧。站在他身旁的那个满脸浓髯的汉子大吼一声,便朝王云峰冲了过来,却见人影一闪,有人半道截住他,一对长长的手臂呼地抓到汉子的跟前。大汉赶忙向后一仰头,满以为会就此躲过去,谁想,那双手臂就像突然长出半尺一样,啪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只听丐帮阵中有人喊:“陈二哥,打得好!”出手迎敌的正是大兴分舵的陈得令,他的“通臂拳”委实已经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那西夏汉子名叫古里阿,虽然力大无比,武功却是一般,哪里能挡得住他的一记耳光。

昨晚,元昊带人闯进他大兴分舵时,恰值六袋以上的弟子都在外,所以丐帮兄弟被打得落花流水。是以,陈得令这一耳光打下去,委实觉得解气。

古里阿受此大辱,气得哇哇乱叫,张牙舞爪地又要扑过来,却被元昊一言制止了,只见他一摆折扇,慢条斯理地说:“没想到丐帮还真有一两个扎手的人物。”群雄早就看不过他的傲慢,纷纷骂道:“哧,要打就快打!奶奶的,别耽搁了爷们的正事,这四宝现世的时辰可不是就快到了吗?”我呸,你西夏一品堂就很了不起吗?”

陈得令刚想说话,却见元昊身子一晃,已经冲到跟前,右手扣成虎爪呼地抓向面门。陈得令刚欲伸拳阻挡,他的左脚早又踢到,却是连环三踢,左手的扇子也闪电般地戳向咽喉。陈得令没想到他外表文质彬彬,出手却如此狠辣,当下闹了个手忙脚乱。

王云峰一瞧这架势,就知道陈得令不敌,身子向前一窜,硬生生地插进两个人的中间,肩膀一抗,将陈得令挤了出去。元昊狞笑一下,右手两指“二龙吐须”插向他的双眼,左手的折扇“透骨打穴”侧击右肋,跟着飞起右脚来踢王云峰的小腹。不想他快,王云峰更快,双手探出抓住元昊的手腕,身子风车似的接连来了两个侧翻,元昊被牵动着也跟着旋转起来。

王云峰双脚一着地,就呼地将元昊抛了出去,本以为这一来他就无招可施,谁想他在空中一个盘旋,左手里的十八条扇骨已齐唰唰地射出。王云峰一个大弯腰,斜插柳躲了过去。元昊的右脚又呼地直踹向面门,却被王的左臂挡了出去,只听嗤的一声,他的脚尖处弹出两寸长的一截寒刃,差点就削中王云峰的肩膀,他不由得连退了两步。

那元昊的伎俩到此还并没有使完,身子向地下一躬,三枝背弩又嗖嗖嗖射了出去,王云峰虽然及时躲开,还是吓出一身冷汗。

却见那元昊站起了身,拍拍手掌,就好像刚做完一个好玩的游戏般,施施然走了回去,对一品堂的人道,“我把你们昨天教我的几手都使了,看起来并不怎么管用。”冲着行路难一点头,“这人交给你了。”

王云峰此时才明白,这位西夏王子练武并不讲什么章法,只求怎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对手击倒就好。这些招式看起来像程咬金的三斧头本事,却又不能不佩服他变招的迅速以及出手的狠辣。

那行路难起先在跟灵秀宫的余婆婆对峙时,王云峰就听说他练就了一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神功,且已经练到了第七层。现在见元昊让他出来迎战,哪里敢掉以轻心,伸手从腰间抽出刀来,月光下一闪,如同一泓碧水。

此刀名为快意刀,是王云峰师门所传的神兵利器,配合着“闪电刀法”施展起来,当真如雷霆震怒,电光闪烁。

再看西川怪杰行路难,走到场中,缓缓舒展双臂,白袍如雪,仪态萧然,猛地高声吟道:“噫吁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接着,就迈着步子走开了圈子。群雄俱是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功夫,开打之前硬要吟诗作对。王云峰见他一步一步地走着,虽然口中滔滔不绝,却是半点也不敢松懈。

那人的朗诵却是越来越语调激扬,“……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吟到最后,只见他的脸皮涨得赤红,头发也根根竖起,一对小绿豆眼更是向外凸出来,两只胳膊中风了似的簌簌乱抖。那双脚也越走越快,好几回转到王云峰眼前,却又迅速地绕了出去。

当李太白这首有名的《蜀道难》最后一句说出口后,行路难的气势已经酝酿好,猛然大吼一声,就如同半空打了个霹雳一般,群雄相顾失色,连手中的火把也唰地暗了一下才复明亮。

再看场中,两人已经斗在一起,行路难的拳脚大横大阖,如同剑戟劈刺,并且每一拳打出去,每一脚踢出去,都会紧跟着大吼一声;王云峰的刀法无愧于闪电之称,左三刀右三刀上三刀下三刀,眨眼间便对方笼罩在眼花缭乱的刀影之中。

两人走的全是刚猛的路子,一撞击便碰得星火四射,山摇地动。群雄几时见过这等激烈威猛的场面,个个看得心血澎湃,大呼过瘾。

场内,王云峰越打越心寒,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疯狂的拳路,特别是行路难每出一招都要大吼一声,只把他震得心慌意乱,而对方却凭着这吐气开声,愈发得精神抖擞,任谁接他的招数,都不能不以快击快。若照此下去,自己在气势先输给了对方,只能屈居下风。

想到这里,王云峰蓦然抢攻,接连上前三步,劈出九九八十一刀,待行路难要换气反攻时,却突然转身向后退去。

行路难一愣,拔步追了上来,王云峰待他赶到,脚步未等站稳,猛地回身又是一阵快刀,杀得他手忙脚乱,等对方想反攻时,却又掉头再撤。西夏一品堂的人见了,齐声聒噪,丐帮的人也立即还以颜色,用打狗棒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沙石,唱起了“莲花落”。

王云峰这一手正是瞧出了行路难的弱点,诚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神功一旦在气势上受挫,就再也难以发挥出它的威力来。这般一来二去的,行路难的吼声越来越没了劲道,拳头打出去也失了锐利,只气得他咬牙切齿,却已是难以挽回败势了。当下使劲地一跺脚,恨恨地道:“不打了!”转身就走。

众叫花登时发出一阵嘘声,王云峰也适时舒了一口气,只觉手脚酸麻,心中暗自说了声侥幸!

便在这时,忽听得灵秀宫的余婆婆喝道:“九天九部的人都给我听好了,子时已到,那姓林的妖妇即刻便要现身,大家做好准备。“众女齐声道:“遵命!”只听得一阵清脆的兵刃响动,她们手中的银钩和长剑都拔了出来。

群雄再也顾不上看西夏一品堂和丐帮的争斗,都涌到了岸边,静待那四件宝物的临现。那元昊的兴趣显然也在那个“绝代佳人”的身上,双方既然都没有什么伤亡,便不再做僵持之态。而王云峰这边自知再斗下去,也占不了多大的胜面,对方毕竟身为王子之尊,这一仗挽回了些须面子,让他日后不敢再小瞧丐帮便是了,原也没想到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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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乔锋(连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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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玉花落谁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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