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遥远的地方(6)

在那遥远的地方(6)

似乎所有的人都那样愤怒地看着我,仿佛是我将自己打伤,又将大卫逼上生命的悬崖上的。父亲对医生说,要尽一切力量把大卫救活,所有的费用我出。除了我妈,刘好一直守在我身边。只有她没有骂我,不责备我,而是一直对我说:“你不要再自责了,你又不知道是谁打你的。只要人好着就行了。”我一句话也没有,只觉得此时世界上最痛苦的人莫过于我了。在走廊里,围满了文学院的师生。父亲和文学院的几个领导坐在凳子上,他们一直在等待大卫的消息。在等待中,父亲尽量地和我们班上的学生们打着招呼。文学院的领导们也乘机向我们班的同学介绍父亲。有两个女生竟然拿了一张纸让父亲签名,当父亲给第二个同学签完名时,文学院的领导适时地制止了其他的同学,才使一场尴尬没有继续下去。他太好这一套了。大卫的血被完全地换了,他自己的血几乎没有保存下多少。我只不过是些皮外伤,主要是头部,似乎有於血,可能得慢慢地料理。大卫在一醒过来时就对文学院领导说:“不要告诉我家里人,只要我没事儿,就不要让他们上来。”文学院领导说,这么大的事儿都出了,能不告诉他们吧,我们得对家长负责。大卫一字一句说:“我能自己负责。他们没钱上来,也没钱来为我治病。”大卫说完这句话时,他的脸上流满了泪水。我们班上的同学都流泪了。父亲也流了,他握着大卫的手说:“你没事了,你放心,所有的费用我给你出。你可以让你的爸爸妈妈上来看你,路费我也出。”大卫坚决地摇着头说:“不要了。”我知道,在大卫的内心深处,还有另一种很深很深的东西在左右着他,那就是自卑。我对父亲说,大卫说不让来就别来了,等病好了,再来,或者他回去也好,不然的话,会把他们家的人吓着的。大卫一有救,大家都高兴。父亲竟然又签起了名。我妈用眼睛瞪着他,他故意装作看不见。我知道,有很多同学并没有这个意思,是看着父亲高兴,觉得挺好玩的,就凑热闹。也许他们一出门就把那签名给扔了。我们的病房一直像闹市,医生说了好多遍后,大家才到走廊里坐着。校警领着派出所的人来问了我好几遍有没有仇人,让我仔细地想想。我说没有。他们无功而去。我不想说出事情的真相。大卫并不知道内情,他也以为我不知道原因。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很对不起大卫。就在第三天中午,病房里人最多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个女孩子给我打电话:“你是逍遥吗?”我一听就吓了一跳,我看了看周围,大家都在看我,我拿着手机出去了:“我是,你是花仙子?”“是啊,你在哪里啊?”“我在医院里。”“你咋了?”“我被人打伤了。”“在哪家医院?”“说了你也不知道。”说完这话,我突然觉得不对劲,就问她,“你现在在哪里?”“你猜!”她调皮地说。“在你们学校,可能就在你的床上。”我笑着说。“再猜!”她说。“猜不着。”我说。“猜啊!”她有些恼怒地说。“猜不着。”我说。“我就在你们学校门口,你告诉我是哪家医院,离这儿有多远,我去看你。”她兴奋地说。“真的?你别动,我现在就去找你。”我吓了一跳。我也不敢回病房,只怕回去就出不来了。我穿着病号服跑了出来,坐了车到了学校门口。天哪,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我一看自己的形象,有点难堪,但我还是过去了。她可能早就认出了我,睁大眼睛看着我。我们都看着对方笑了。她说:“是不是没想到是真的?”“没有,我也没想到你长得这么漂亮。”我笑着说。“你也不赖啊,长得非常迷人。”她笑着说,“只是我不知道你真的受伤了。”我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词,禁不住地又笑了起来。她竟然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问我是不是真的。我又笑了。我们都不相信现实了。我们习惯了在网上聊天,胡吹,却不习惯现实中的对话与见面。我不知道把她怎么处置,总之不能带到医院去。我爸妈还在那儿呢。她突然说:“你不请我吃饭吗?”我惊讶地看着她,我们又笑了。我总是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带她去了学校对面的餐馆。我曾经和玉涵在那儿吃过几次饭。一进饭馆,我的手机就响了。是我妈打的,她问我跑哪儿去了。我说到学校门口取个东西。她在电话里催我赶快回去,以免被风吹着。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却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人儿。玉涵正坐在角落里睁大眼睛看着我呢。她一见我就跑了过来问我:“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前两天喝酒后碰的。”我笑着说。“你怎么搞的,厉害吗?”她想摸摸我的头,却又看见了花仙子。花仙子正大睁着眼睛看着我们俩,用询问的眼光看看我,又看看玉涵。我只好介绍说:“这是玉涵,这是花仙子。”花仙子冲玉涵点着头,笑着。玉涵冲她笑了笑,轻声地问我:“你说的就是她吗?”我只好点点头。玉涵用那种难以形象的眼神——莎士比亚曾经形容哈姆雷特在看见奥菲利亚时的那种诀别的眼神——盯着我的眼睛看,似乎想把我看穿。我的心被刺了一下。她跑了。“她喜欢你?”花仙子问我。“不知道,但她有男朋友,他们将来一定会结婚的。”我看着玉涵的身影说。我请花仙子吃饭的当儿,我妈又在电话里催我。我说,我马上到。她一听,匆匆地吃了几口,笑着对我说:“走吧,我和你一起到医院去。反正我现在可是你女朋友了。”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笑,她也笑了:“我们不是一直这样称呼的吗?”“不行,我爸妈都在,我的同学也都在,他们无法接受。要不,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住下。”我说。“你不是说你自己有个很好很好的住处吗?”她问我,用那种挑逗的眼神看着我,“住饭店太贵,而且离你太远。我是说离你的气息太远。我得好好地熟悉熟悉你。”“可是,我爸有时会去哪里休息的。”我说。“那我也不住招待所,你看着办吧!”她搂上了我的胳膊,倒把我吓了一跳。我们似乎真的是恋爱着的情人了。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我说:“这样吧,我有一个小妹妹,对我很好,你暂时和她住在一起。我这两天就劝我爸妈回去,等他们一起,你就住我那儿好不好。”我不知道她要住多久,这倒使我有些害怕她了。“好吧!那你带我去。”她说。到医院门口时,我让她在门口等着,我一个人进去了。我妈一见我就埋怨,我说我没事。我爸则早已在其中的一张空床上睡着了。谢天谢地,他不知道。刘好也用眼睛瞪着我,我把她叫了出来,给她把花仙子找我的事说了,刘好用那种简直可以说是厌恶的眼神看着我说完,却又用万分怀疑的眼光看着我问:“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也不相信。我就是在网上胡乱地说过一些话,然后就和她认识了。我刚开始都以为她是个男的,就是到她打电话时,我都觉得她可能找了一个什么人在骗我,我根本就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啊呀,反正我现在是有口难辩了。我不能让我爸妈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非把我骂死不可。你就行行好,把她先带到你宿舍住上一晚上,你们在她面前就尽量地说我的坏话,把我骂得越坏越好,我估计她明天就会走的。”我央求道。她很不高兴地跟着我到了医院门口。花仙子一见刘好,就对刘好笑着说:“你好,他老跟我提起你,说你是他的好妹妹。”我怎么会老是在她跟前提起呢?这个花仙子!刘好只好笑笑,然后领着她走了。我回到了医院。躺在床上,我才想起玉涵的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还该不该给她打电话。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主意来。又想起花仙子来,这可是件头疼的事。凭空多了个女朋友,还不错,但却怪怪的,包括她的性格在内,我都觉得她怪怪的。班上的同学还在值班看着我和大卫。有人去给大卫原来的女友说了大卫受伤的事,可人家没有来。大卫很伤心。我们全家都劝他别再想这件事了。班上有个女同学苏杰敬重大卫男子汉的义气和责任感,天天来照顾大卫。她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可对大卫的照顾却是很体贴的。她人也很乐观,和我妈说长道短,我妈很喜欢她。我爸就对大卫说:“我觉得这姑娘不错。”大卫却不愿意,但也没有反对,只是嘿嘿地笑着。我爸在和大卫的这几天,和大卫已经很有感情了。下午,我故意问我爸,这几天不写作了,是不是心慌得很。他看着我说,你是不是不愿意让我在这里了。我说,我可没说,只是我觉得你呆在这里什么也不坐,还不如回家写你的小说去。他想了想说,就是,有一篇稿子答应昨天就应该给人家的,已经催了我好几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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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1980:国内首部揭示独生子女青年隐秘内心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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