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十四章 离恨天，王者归来

缩不尽相思地，补不完离恨天。离恨天上相思亭，这里曾经一定发生过凄美的故事吧！这时候的我不知道的是，千年前这里叫做“忘情滩”。一个痴情丹男子对于“忘情”两字有着他独特的解释。忘情滩，不为忘情，只为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对她的痴情。

看着残阳收回最后的一丝余辉，我转身入座，拿起温热的茶放在唇边。其实我并不喜欢喝茶，但是，看着残阳西沉新月初升，心中有种既期待又抗拒的感觉，很奇怪。嗅着馥郁的茶香，将目光调向玉盘中的“碧落”，希望借此转移注意力压下那股怪异的感觉。可是，看着幽光闪烁的“碧落”，心中的那股异样不降反升，仿佛期待着幸福却又带着深深的绝望。

注意到紫月的异样，残星温柔询问：“云儿，有心事？”

朝残星微微一笑示意我没事，复又望向“碧落”，总觉得它好像在召唤着我。它真的会与我的生死有关吗，甚至还关系到整个风羽大陆的存亡？可是那次师傅无意间说起，我明明记得她说“碧落”里藏着的是关于一个前世今生的故事，一场历经千世的王者之争，一段被诅咒注定无果的千世情缘。平凡的我在其中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月辉轻洒，冷色调的银辉将冬日的寒夜晕染的更加清冷萧条。等了一天的人群喧嚣声越来越大，越是临近关键的时刻，人心越是按捺不住。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开始了，开始了——”

霎时，所有人都仰望星空，夜幕上群星环绕的银月缺了一个口，而且这个黑黑的缺口正一点点蚕食着整个银月。随着黑暗慢慢吞噬皓月，星辰开始暗淡，莹莹的柔光几不可见，唯有玉盘中“碧落”的幽光在绵延不绝的黑幕下显得无比亮丽。

随着皓月的银白一点点缩小，“碧落”的幽光则越来越惹眼。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黑暗吞尽皓月，群星黯淡，“碧落”的秘密就将呈现人前。可是有人偏偏等不及了，“嗖嗖嗖——”几声从暗处窜起数十几条黑影往相思亭扑去。不过大多数在刚跃起的那一刻就已毫无生气的殒落。解决了身边有异心的人，银焰等人仍是等在暗处，等着那个与紫月生死攸关的秘密揭晓的那一刻。

真正能接近相思亭的黑影并不多，而此时“碧落”已缓缓升起，悬浮于空。见状，唯一接近了相思亭的两人纷纷往空中的“碧落”而去，眼看着其中一人就要碰到那可绿珠了，一道银光在黑袍之前绕上了它。

银焰和紫陌见到那道银光后互相了然一笑，又是那个来历不明的银面女子。既然是她的话，他们也可以放心了。

见“碧落”被夺，残星欲举剑上前，却被旁边的佳人反手拉住浅笑着阻止了。

“相信我，静观其变。”

既然“碧落”关系到云儿的生死，残星说什么也不会让任何人染指它的，特别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可是看着云儿清澈的眼睛，一切了然的神情，他还是停下了脚步。他相信云儿的自信。

劝住了残星，人群也安分了下来，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刚才还真怕银焰和浅月他们会忍不住冲出来。看风轻落的样子也不打算出手，这样也好，就让惜月活动活动筋骨吧。

再次交手，惜月明显感觉到来人比之先前功力又增进了几分，不，与其说是功力倒不如说是魔力。在别人看不到的面具背后，娥眉紧促，难道他苏醒得这么快？此时恰是皓月被吞，星辰黯淡的时刻，除了火把微弱的光亮，整个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而“碧落”则是绿光大盛发出清鸣之声。明明已处下风的黑衣人此刻却如有神助，一掌竟令惜月倒退了好几步。

见此，暗道一声“不好”，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朝空中一招手，月涯琴从天而降。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琴声一起，持剑的黑衣人身形一滞，不但没有继续进攻反而转身看着亭中弹琴之人，不，也许他看的不是人而是琴，那把具有传奇色彩的灵琴——月涯。

一曲摄魂让离恨天清净了不少，唯有“碧落”在琴声中争鸣之音越发浓重，直到一曲终了时一道绿光划破夜空，继而化为点点荧光从天而降。彼时异香斗起，银蝶纷飞，中有一女子轻舞水袖，与蝶嬉闹与天际。远远的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可是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她有着绝世的脸庞。看着半空中如梦似幻的舞姿，众人神色痴迷，分不清到底是在现实还是梦境中，抑或是身处瑶池仙境？没有人看到有一双眼睛望着空中的佳人不见痴迷唯有厌恶。“既然来了，你就等着尝尽错失幸福的痛苦吧，殇月。”余音未散，人已不再。

银焰往暗处投来疑惑的一瞥，刚才他好像听到了师傅的声音，带着他从未听过的阴戾。他好像提到了“殇月”吧，殇月，听起来应该是个女子的名字，那应该是他听错了吧。除了母亲，师傅的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思及此，银焰继续看着空中诡异的一幕。是的，诡异。也许刚开始是惊奇，可是为什么他越看越觉得心痛，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心惊肉跳？

朦胧中，隐约见一盛装美妇正对着摇篮中的女婴喃喃自语：“月儿，爱与不爱都伤人。这一世娘已为你断情根，希望你能安度一生。月儿，再见，请替爹娘、替我们的族人好好活着。”将婴孩放入花蕊，美妇口溢血丝，化为光催动着硕大无比的花往唯一的亮点而去。在她的身后，匆忙赶来的男子浑身是血，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奋力追去直到体力不支坠落大地。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他神色阴狠地重复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别人以为那是一个痛失妻儿的丈夫对她们的不舍，没有人会想到那是一个古老的咒语，一个父亲剥夺女儿永世幸福的咒语。

纷乱的大地，哭喊的人群，厮杀的怒喊，冲天的火光，残肢断臂遍野都是，只看着那画面就让人觉得阵阵血腥扑鼻而来。绝壁之上，三个绝世的男子正奋力撕杀。而天涯的彼端，刚才迎风起舞的女子看着一幕幕人间惨剧，风轻云淡的粉黛渗出绝望的无奈，只见她轻叹一口气后转身离开。万花丛中她以自己的生命终结了这场杀戮，闻讯赶来的那三个男子一阵商议后也融进了女子消失的地方。千世情结自此开始。

分不清是在旷野还是在高山，在绿洲还是在沙漠，在严冬还是在酷暑，只是在那么一个分不清什么是什么的地方，一个紫衣女子决绝的背影，两个男子紧密相随。在他们的身后，冰雪之上血泊之中有一妖娆男子痴迷地望着那抹越来越淡的倩影，神色哀伤却又满足。直到三人消失，再也捕捉不到那道决绝又动人的背影，他才不舍地闭眼，苍白的脸上竟有着满足之色。

又是一连串牺牲的画面。一个白衣女子媚笑着倚在门边，说不出的妩媚妖娆，道不尽的动人心魄，她是人是仙还是魔？一女子迎风而立，月白色的长裙绣着清冷的弯月，及腰长发仅用一根银色发带随意捆绑，衣角翻飞，青丝飞扬，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去的仙子。眉间一个月牙吊坠，周身再无其他修饰。在人们尚未看清她们的容颜时，画面一转，只见后者化为一道光融入一片清冷的星海，而前者已是微笑着消失于天地间。

一美艳女子半倚在床边，透着致命的孤绝。水晶花中的女子睫毛微动，在经过一阵努力后睁开了美目，顾盼生情。可是，真的是为了印证“天妒红颜”这四个字吗？倾国倾城的佳人最后的归途竟是一片雪海，虽然纯净可终究是冰冷的啊！

无垠雪地，皓月高悬，银辉轻撒，万籁宇宙只剩寂静。万丈崖边，紫衣女子遗世独立，樱唇中吐出的歉意饱含诀别。女子面前站着两个俊逸的男子，一个冷酷、一个俊雅，此刻却一样的悲伤，浓郁不化的悲伤。女子再望了眼闪着七彩光芒的天际后纵身跃入无底深渊，下坠中的紫衣如翻飞的蝶。崖上的男子哀痛、不甘，对望间了然一笑，追随紫蝶而去。

银蝶退去，空中旋舞不止的身影越来越淡，异香已消散于无形。皓月劫过，银辉重洒大地，星辰绚烂如常。离恨天上一片静谧，被迷醉的人尚未回魂。天幕上已不见了佳人起舞弄清影，唯剩箴言一句指引世人安度劫难：“殇月现，人间劫；父女缘，藏九天；欲问魔障几时休？王者归来日，幸福在手时。”

“碧落”在等候了一千年后终于功成身退，只不知那些主子们看到了多少，又看懂了多少。

看着那句箴言，藏在天边未走的国师，也就是紫月的师傅，带着不安的心留下祝福的话语后离开。主子，静会在宇宙深处等着你归来，归来采撷这一世属于你的幸福。

那个人，那个女子分明就是我梦中教我蝶舞天涯的人，没想到她竟然会是我的前世。以前我也曾迷醉于前世今生的故事中，喜欢那凄美又眷恋的感觉，可如今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我才觉得有着刻骨地无奈。突然发现，有些一直恨的人是不该恨的，有些一直伤害的人是最不该伤害的，有些一直奢望的东西是连奢望都不可以的。前世的记忆虽然还只是些零碎的片段，但是我的生活我的思绪已是混乱不堪，发现一切都爱情情仇都是前世的因今世的果时，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面对我伤害的和伤害我的人。

残星看着身边陷入迷乱的人，抱起她在众人尚未清醒之前离去。因为紫月的不同，因为他就在紫月的身边，所以他是除了紫月外在场的人中最先清醒的一个，也是那些与这个秘密有关的人中忆起前世最多的一个。怀中的她竟是自己追寻了几世的人，想想前世她的逃离，残星问着：“你一次次的以我太好为由将我推开。这一次，我不再完美时，你又想以怎样的理由从我身边逃离？但无论如何，这一次，你休想再从我身边走开。如果我做尽一切仍是留不下你，那么云儿就让我们一起毁灭然后一起期待来世，好吗？”

银焰醒来时，亭中佳人已不在。他连忙摇醒尚沉醉在蝶舞天涯中的紫陌往风雨大军驻地赶去。月儿，忘情滩离别，相思亭重逢，今生我们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