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书房中的余秋雨(2)
我知道他可能不接受我这样直接,但是旁观者清,如果不这样,不会有未来的余秋雨的。
余秋雨的灵性与聪颖,还有潜伏在他江南文人儒雅外表下的强者基因,注定他要走一条不同的路,注定他会成为《文化苦旅》《山居笔记》中的余秋雨,《千年一叹》《行者无疆》里的余秋雨。
龙华的日子,更像是余秋雨未来“出走”
的热身阶段,住的时间虽不长,却是前一种状态的了结处,未来全新生存状态的起始点。
几年后从龙华这里离开的余秋雨,走出书斋,也走出上海,走向海外,红遍全国。
那时上戏的教师宿舍刚搬到龙华,我们听了都觉得那地方紧挨火葬厂,又远又凄凉,多不吉利。
当然那些将要乔迁去那里的老师们,自己就更有说法了。
“到时候觉得自己不行了,用不着向殡仪馆叫车,自己慢慢走去就是”
——余秋雨把说这话的老师称作“最达观的。
还有一位想象力更是了得,居然安慰大家:“它不至于只会就地取材”
余秋雨说自己素来是乐天派,“相信可以把这样的笑话轻松地说它几十年。
我听见的是系里的老师议论后来各家的装修如何如何,某位老师家有点古板老式,某位老师家又过于简陋土气,说余秋雨嘛毕竟年轻现代,收入也比别人的多一些,所以家里装修得“老洋气咯。
历来在上海人的标准里,“洋气”
一词就是最高级最好的了。
这之前我没去过余老师的旧家,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只记得同是我们导师的叶长海老师,一家四口就住在我们的宿舍楼里,才一间宿舍。
后来叶长海老师也是那次搬去龙华的。
那时还没有买房一说,在上海,有一套宽敞的属于自己的房子就很不容易了,乔迁之喜多少也减弱了些对地理环境的联想。
那时的龙华还很混乱,没怎么规划,我在公共汽车总站发了会儿懵,这一天里到处问路都不耐烦了,于是认准一条道就开始往前走。
终于走到上戏教师宿舍小院儿里,门房的老头听说我要找余秋雨,很热情,一边热心给我指路,一边还叨念:“你要找余秋雨?我晓得咯,余秋雨啊,找余秋雨的人老多咯”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余秋雨的名气虽远不如现在,但在上海的文化界和各大学院校,却是响当当的。
那时大家思想都很活跃,上海的不少大学都请过余秋雨去讲课。
记得当时我的一位正在上海师大进修、与余秋雨同龄的女朋友,因为听过他的几次课,每次说起余秋雨,都是一脸的敬佩,对我成为余秋雨的学生更是羡慕得不得了。
也可想而知,那时找到他家里研讨学识、请教问题的人一定也少不了。
我站在他家门口,敲门。
没一会儿,余老师睡眼蒙眬来开门。
一看是我,又回去穿好衣服,这才把我直接引进书房。
我在外面转悠一天,尽跟些陌生人打交道,这时见到余老师,好像投奔延安的小青年,坐下来就开始说话。
他坐在书桌前,面向我。
外面的小雨又稀稀拉拉飘起来,屋里有些模糊,像在晚上。
印象中我从进门到离开,都没来得及离开那把椅子。
我完全忘了欣赏他的新家,只记住一屋子的书。
很多年以后我去他和马兰在深圳的家,进门看见他家的纯木地板和我家的一模一样,乐得大喊大叫。
那次我没忘了从容地把他家参观一遍,客厅里有一只我家也有的大大的藤编篓子,里面堆些报刊杂物。
饭厅墙上挂着一套少见的木头餐具,拙拙,笨笨的。
书房里也有台电脑,却不常用。
是我喜欢的那种家:不必太过豪华,摆设一定要大方空灵,还要有几样家什是有来历的,不那么昂贵但是主人心爱的。
他说这么远的地方,要转好几趟车,问我怎么找到他新家的。
龙华我那是第一次去,我说我糊里糊涂转了几圈,最后认准一条路往前走,莫名其妙就到了上戏教师宿舍。
我说也许是直觉。
他马上高兴起来,大谈起直觉,一些与直觉有关的记忆。
说得津津有味的,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在外面已经糊里糊涂转了半天,最终也还是糊里糊涂站在了他家门口。
第二次再来,还会找不到。
他却还在谈直觉。
他喜欢这样,对直觉、感应,甚至巧合这些奇妙的体验从不排斥,总是满怀惊喜,这让他一直年轻、感性。
身为教授、学者,又满怀艺术家的性情与天真。
正是我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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