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VS好莱坞(3)(图)
《义胆雄心》:广角镜下重塑20年代的芝加哥
电影**那不顾一切的场面,也许最能体现好莱坞与港片的显著分野,但两者较细微的差异也是有的。《天罗地网》的所有场面,无论文戏或连场动作,都把镜头近距离对准人物,即使远景,也用长焦距镜头把画面填得满满。因此片中没有《义胆雄心》的空间感,芝加哥开阔(图),上海却局促。《天罗地网》受拍摄经费所限,黄志强只能用服装与布景表现时代感,迪普曼处理动作场面的幅度,于他是难以办到的。《义胆雄心》屋顶**一幕有芝加哥穹苍下的景色可供利用,《天罗地网》压轴的对打场面却要在窄巷拍摄(图)。迪普曼有大笔资金,可制造慑人的宽银幕效果(图),但强调景观之余,却削弱了动作场面的爆炸力。《天罗地网》的动作场面就像多数港片那样,倾向以人为中心,取中景及特写为主。
《天罗地网》:长焦距镜头使狭隘街道更显局促
《义胆雄心》:典型的迪普曼画面,惊人的俯视构图显示坠地的聂提
这种拍摄方式使暴力场面更加火爆。纵使多数观众会认为《义胆雄心》很暴力,但《天罗地网》却暴力得多。开幕时,一男人屁股中刀(特写),更有手榴弹掷过来,把大兵都炸得凌空弹起;未几,仇大爷的老婆企图以镪水淋方小曼,但自己的脸却给沸水浇个正着;数人身上又着火烧了起来。码头的疯狂殴斗中,有人给铁锚刺穿头(特写),另一个膝盖中枪(特写),再有一人的手遭鱼枪劈去。中枪的、遭抛出窗的、给抛落水的则数不胜数,还有货车撞向栏杆把人力车压个稀巴烂,以及丁与诗诗在结尾除掉希的情景。某些打斗的片刻须由摄影机把细节捕捉下来,观众才看得明明白白(图)。
《天罗地网》:方小曼与阿正给敌人制服,丁君璧持枪的手却给敌人抓紧;阿正须用牙咬紧枪管……
……且把枪管对准敌人,让丁开枪
《义胆雄心》有一组10分钟的打斗镜头,其激烈程度堪与《天罗地网》媲美,内容讲卡邦的账房逃至火车站电梯间,李斯与斯通穷追不舍。斯通冲前挡着往下溜的婴儿车,他边稳住车子边向黑帮开枪。除这一笔有点港产片的味道外,迪普曼整幕戏的聪明过于外露,似乎是向《战舰波将金号》(Potemkin,1925)敖德萨阶梯屠杀一场高调致敬;肆无忌惮的慢镜显见其修正用意,志在炫耀导演功夫,不图以快速的动作设计抓紧观众注意力。《天罗地网》有一场也许受此启发,但《义胆雄心》火车站一场与之相比,却格外显得笨拙。这一场讲丁怀疑希等人在码头运送一车鸦片,拟上前逮捕。该场拍得清脆利落,人物剪影向着镜头冲前退后,地形环境的交代亦流利畅顺:丁与黑帮不约而同来到码头,黑帮接着藏身木板后向丁开枪,丁蹲下躲避,继而开火还击,又把对方人马抛落水。
执导《风流侦探》(TheThinMan,1934)及其他制作精巧的影片的梵迪克()曾向新人献计:“只管不停拉近不断移动就是了。”从这个道理看《天罗地网》,便发现香港尽管借镜好莱坞,但已非照抄1960年后的电影那么简单。当地导演都凭直觉拍戏,不仅使节奏流丽,使场面精准,使剪接经济,使剧情丰富及峰回路转,还对类型人物全盘信任(如责任感强的巡捕父亲、心地善良的妓女),一如美国片厂的老片。因此,《天罗地网》纵然不够《义胆雄心》的圆熟,却有令人神经跳动的逼力,尤其是结局一场,命悬一线的感觉真实得使人心惊肉跳。说到底,任何事情最原始的解决办法就是一决生死,我们难以想像李斯会死,却难保丁君璧不会遇害;在《义胆雄心》里,小女孩开场时遭黑帮杀害,但在港片中,小女孩可以一枪干掉大坏蛋。
我不敢贸然说港片比新好莱坞电影更少用心,那样说似乎态度太高高在上。而且,《天罗地网》的血腥内容与技巧修饰,不少借鉴自全球好些电影所套用的准则。然而,难得的是香港导演拍电影,依然在追求动作及情绪的感染力,把说故事的十足劲道与从容的专业技巧一并发挥出来,情况一如《怕丑仔》(GirlShy,1924),《华清春暖》(FootlightParade,1933)及《怒吼年代》(TheRoaringTwenties,1939)。电影顽童迪普曼以为经典电影已死,是以向祖师爷致敬。香港导演才不管致敬不致敬,只管勇往直前。创作过程中,他们没有装模作样,且把技艺为本的电影传统保存下来,更使之焕发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