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与玄奘(5)
吐鲁番是新疆最大的绿洲之一,坐落于塔克拉玛干沙漠东边。但不知道为什么吐鲁番车站又是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所不同的是,这次将有一个旅行社的导游来接我。我在电话里问他:“我怎么才能认出你呢?”他说:“我很胖,长得像庙门口的弥勒佛,人家叫我胖老马。”他的描述一点不错,我一出车厢门就认出了他。他穿着T恤,正在抹脸上的汗。我们相视一笑。“你要到旅馆休息一下吗?”他接过我的背包问道。“你说你对历史感兴趣,想知道唐僧在吐鲁番干了什么,没问题。好玩的多了。不着急,我们离市区还有好几十里路呢。”我问他为什么这个火车站和柳圆车站一样,远离城市,他笑道:“大概我们那时只能建直线铁路吧。”接着他又严肃起来:“哎,那个时代的疯狂事太多了!车站乱建算不了什么稀奇事。”5五分钟后,胖老马那破旧的北京吉普开出了车站,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在晒得快要化了的柏油路上奔驰。夏天都快要过去了,胖老马还是像机车头一样大口喘气。见我有点好奇,他说:“你还没见我几星期前的样子呢!简直不敢动弹,天天都在50度以上。你知道过去那些当官儿的怎么办公吗?他们往盆子里放冰块,坐在上面批阅公文。”吐鲁番的热是有名的,这是因为它处于一块洼地正中,是全世界仅次于死海的海拔最低的地区。胖老马告诉我,吐鲁番在维吾尔语里的意思是“低地”,人们也称它为“火洲”。胖老马这人很风趣,听起来也很了解当地情况。我问他应该先看什么,他提议我们去高昌古城。“唐僧在那吃了不少苦头呢。”我们又开到沙漠里了,没有树木,没有农庄,没有一丝绿色。本地人或许观察力更敏锐一些,能看出其中蕴藏着的微妙不同。对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人来说,所有的沙漠都是一片单调重复的荒凉,令人神伤。四周只有无垠的空旷,很难想象公元7世纪时它在诗人笔下是这样生气勃勃:边城暮雨雁飞低,芦筍初生渐欲齐。无数铃声遥过磧,应驼白练到安西。在沙漠开了十多里后,我突然看见远处有树,指着天边那点绿色几乎要大叫起来。胖老马却说:“别激动,还远着呢。”又走了一二十里,眼前开始有白杨树,而后突然间,景象大大生动起来:连绵的哈密瓜地,一直爬到院内院外墙上的葡萄架,路边嬉笑的孩子,满载棉花的货车……虽然我没有饱尝丝路商人在烈日下奔波之累,也没有捱过玄奘取经所受饥渴之苦,但绿洲的突然出现,也让我真真切切感到了震撼——如此富饶,如此丰美,对于沙漠中的旅行者来说,真是生命的复苏。当玄奘走出荒凉的戈壁、进入富饶的高昌国时,我能想象他是何等心情!高昌古城遗址仍然气象宏伟,毕竟是丝路最古老富庶的王国之一,雄风千载犹存。在古代,它一直都是西域的第二大绿洲,也是草原丝路的起点、过往行人的必经之地。城外环绕的夯土泥墙高逾10米,周长逾5公里,今已部分破败。我们从窄小的西门进入,眼前是一片辽阔的景象。坍塌的屋宇,孤独的梁柱,更显古城的恢弘。蓝天下白云飞动,仿佛是一幕特技摄影。放眼望去,凹凸不平的墙壁已屹立千年,很难相信夯土的建筑能历时这么久。城中心正前方巍然立着一座高大的露台,仅遗留的基座就高达50米。胖老马说:“我们认为这里就是高昌王鞠文泰的王宫。”就是在这里,发生了玄奘西行中最富有戏剧性的一幕。高昌王笃信佛教,国都寺庙林立,佛教、祆教、摩尼教,不一而足,平均每百人就有一座寺庙。高昌国共有僧人数千,但高昌王仍感到缺少真正的高僧。高昌商人们在凉州听玄奘讲经后推崇备至,高昌王听到这个消息颇为振奋。三年前他到长安朝贡时目睹了宏伟寺院和博学的高僧。礼仪之邦的风土人情让他倾服,回国后他下令臣民都梳唐人发式。现在又来了一位大唐高僧,可以请他向国人弘道**,这是一件多好的事啊!俗话说:凡事可遇不可求,现在机遇到来了。玄奘本想取道另一条路,但高昌王派使臣专程请他到高昌。就在这座宫殿里,高昌王听说玄奘当夜要到的消息后焦急踱步,寝食不安。午夜,卫士们报告玄奘已到,高昌王亲自举着火把迎见他,并不顾玄奘路途劳累,兴高采烈地和他聊了一整夜,随后几天也是如此,目的只有一个:挽留玄奘做高昌国一国之师。玄奘对高昌王的盛情深表感谢,但婉言谢绝。他志向高远,一定要远赴印度寻求中国佛教经典里阙失的经文。高昌王却态度强硬:“帕米尔的高山可以撼动,我的意愿却坚不可移!”大臣们见高昌王如此心切要挽留玄奘,想出了一个计策:让玄奘成为国王的乘龙快婿。他们说,玄奘青年才俊,公主才貌双全,崇信佛法,玄奘不能不对这位公主无动于衷。高昌王便向公主提起此事,公主喜笑颜开。她听过玄奘**,对他崇拜有加,能与这位才智之士共度此生是她莫大的荣幸。但玄奘却向高昌王陈情,他此生的使命就是远赴印度,求法取经,然后再回国弘扬于百姓之中,他恳请高昌王不要拦阻他。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