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论韩愈的出仕观对其影响及其他(3)
倒是当时的京兆尹嗣道王李实,由于想征税进奉讨好,虽然其年大旱欠收,但却“言于上曰:‘今岁虽旱而禾苗甚美’,由是租税皆不免,人穷至坏屋卖瓦木、麦苗以输官”
,并因为“优人成辅端为谣嘲之。
实奏辅端诽谤朝政,杖杀之”
,可见李实对此事非常在意并且是不容人涉及的,而恰恰韩愈曾上过一道《御史台论天旱人饥状》疏,其中有说“京畿百姓贫困,应今年税钱及草粟等征未得者,请俟来年蚕麦”
(4),所以倒极有可能韩愈是因为触怒了李实而被陷害的。
凡此种种,都可以说明韩愈说二王陷害他以及诋毁“永贞革新”
等言行,并不是事实和他的真实想法,韩愈对王叔文个人的恶感,也是来自于王叔文掌权之后的一些行事,阳山之贬应该和永贞党人没什么关系。
因此他之所以把自己的被贬的责任全部要委过于王叔文、王伾等人,并做诗诋毁“永贞革新”
,其最大可能应该是企图想向宪宗和当权的宦官俱文珍等人表示自己在政治上乃是王叔文、王伾等永贞党人的政敌,好保住自己的官位或得到提拔重用。
只是韩愈的这样的心思,未免过于明显了些。
他在《上郑尚书相公启》中曾说过自己“日与宦者为敌”
,对宦官监军这一做法也是一向持反对意见的。
可他却又在《送汴州监军俱文珍》序言中吹捧权宦俱文珍道:“故我监军俱公,辍侍从之荣,受腹心之寄,奋其武毅,张我皇威,遇变出奇,先事独运,偃息谈笑,危疑以平。
天子无东顾之忧,方伯有同和之美”
,其诗赞曰“奉使羌池静,临戎汴水安。
……谁言臣子道,忠孝两全难”
等等,此等言语行径,其心思昭然若揭。
学界还有一种意见说他这是迫于时势不得已而为之,另外也有认为他这是为上司捉刀所做的,固然都有其一定道理,但退一万步说,即使是迫于压力,做为“文起八代之衰”
退之先生也应该明白他这一退之,文德肯定是被退没有的了。
只是此等现象在韩愈而言,并非仅此一次属于偶尔为之,而是有“前科”
的“惯犯”
,此前还有其他同样性质的的一些事情,都足以证明这些举动是出自他本人意愿的。
当年韩愈四处求官的时候,曾经找过李实,对李实声称“未有见赤心事上忧国如家如阁下者”
,表示对他景仰之至,说自己“虽在千百年之前,犹敬而慕之,况亲逢阁下,得不候于左右以效其恳恳”
云云,这几句实在有点肉麻到不忍卒读了。
他如此极力吹捧的这个李实,也就是他上《御史台论天旱人饥状》时那个李实,韩愈自己也在其后的《顺宗实录》中写道:“(李实)恃宠强愎,不顾文法,是时春夏旱,京畿乏食,实……曰:今年虽旱,而谷甚好,由是租赋皆不免,人穷止坏屋卖瓦木贷麦苗以应官。
……至谴,市里欢呼,皆袖瓦砾遮道伺之”
,“永贞革新”
时被惩的两大高级贪官酷吏,一个是勾结藩镇势力的盐铁转运使李琦,另一名就是这个李实。
实际上李实之暴戾,在做司农卿的时候就已经是人所共知,所以韩愈找李实求官之时的肉麻吹捧,实在是再不能为他找出什么借口来了,这纯粹就是为了求官而为之的,只能是他自己的主观意愿使然,而不是有什么外部客观原因迫使他那样做的。
韩愈非但在为自己求官、保官等事上会阿谀奉承、颠倒黑白,大耍其两面派手法,甚至还会不惜欺世盗名、无中生有,捏造耸人听闻之事端做为自己的“政绩”
,给自己脸上贴金,他那篇流传于世著名的《祭鳄鱼文》就是明证。
在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上《谏佛骨表》被贬往潮州后,韩愈对潮州之险恶艰苦颇为厌恶,他在给宪宗的表章中说:“臣所领州,在广府极东,过海口,下恶水,涛泷壮猛,难计期程,飓风鳄鱼,患祸不测。
州南近界,涨海连天,毒雾瘴氛,日夕发作。
臣少多病,年才五十,发白齿落,理不久长。
加以罪犯至重,所处远恶,忧惶惭悸,死亡无日。
单立一身,朝无亲党,居蛮夷之地,与魑魅同群,苟非陛下哀而念之,谁肯为臣言者。
……而臣负罪婴衅,自拘海岛,……伏惟陛下天地父母,哀而怜之”
他这种全不以制政造福于百姓为念,惟日夜苦思而摇尾乞怜回朝之态度,与柳宗元去柳州后豪言“是岂不足为政耶”
,以及与后来同遭落难之苏轼写惠州之可作终老之计之间的差异,简直有天壤之别。
而他在潮州为官六月,最出名的也就是那件为潮州驱除鳄鱼事。
从史料记载和他的表章、诗词中,都可以知道鳄鱼乃是潮州历来之大患,百姓甚苦之。
韩愈到后,令其下属秦济以一羊一猪投溪水,自己则做了篇祝文给鳄鱼,一面大肆阿谀皇帝一面崖岸自高道:“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之内,皆抚而有之,……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鳄鱼旰然不安溪潭据处,……与刺史拒争为长雄。
刺史虽驽弱,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伈伈睍斯,为吏民羞,以偷活于此耶?承天子命以来为吏,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
鳄鱼有知,其听刺史。
……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
……七日不能,是终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听从其言也。
……刺史则选材技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
据说祝完的当天傍晚,就有暴风雷起于水中,数日后此水便尽皆干涸,鳄鱼竟然就此徙往旧湫西六十里,从此潮州再无鳄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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