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1)
山岩铸就了他的脸,他的侧影在向恶劣的气候挑战,风在他的鼻子上打断受迫害者长长的呐喊:流亡者在那里驻足:他活在祖国,化作了山岩智利,像一柄长剑,直插地球的南端,南北长4200公里,而东西最狭处却不到97公里,是距我国最远的国家之一;但在联合国的席位上,它却离我国最近,因为紧挨着智利(Chile)的就是中国(China)。智利人口不足1500万,却出了两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诗人: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1889-1957)和巴勃罗·聂鲁达(1904-1973)。今年是聂鲁达的百年诞辰,为了表示对这位伟大诗人的敬意与怀念,我的学生滕威向我建议:合作出一本以诗歌创作为线索介绍聂鲁达的书,并说要把该书献给她的老师——我刚刚去世的爱妻、北京大学拉丁美洲文学博士生导师段若川教授。(她曾于1993年赴智利进行学术研究,参观过聂鲁达在黑岛的故居博物馆,并于2001年在《外国文学》杂志上发表了《智利在我心中》。)聂鲁达是我国读者最熟悉的拉丁美洲诗人。20世纪50年代,他曾于1951和1957年两次来华。第一次是为了给宋庆龄颁发列宁国际和平奖金,第二次是应邀与巴西著名作家亚马多一起来进行参观访问。在来华访问与国际交往中,聂鲁达与我国诗人艾青、萧三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但第二次来华却给他留下了终生的遗憾: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诗人艾青在他离开中国之前就突然“消失”了(他被错划为“右派分子”)。据说,后来聂鲁达曾面对大海,呼唤艾青的名字。“文革”过后艾青复出时,聂鲁达已离开人世,两位诗坛巨匠竟再也无缘畅叙“阔别”之情,只为我们留下了苦涩的记忆与思考。不用说,在那革命运动风起云涌、解放战争如火如荼的岁月,聂鲁达的政治诗篇无疑是号角、是旗帜,是惩恶扬善的战斗檄文。当年我国读者最熟悉的也就是他的这部分诗作。诗人袁水拍早在1950年就翻译出版了他的《伐木者醒来》,在我国诗歌界引起了广泛的反响。但正如聂鲁达本人所说:“我们不能只写谈政治的诗,不能只用一种颜色来画画……还有一个长远的责任,是诗人所不能忘记的。首先诗人应该写爱情诗。否则,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诗人。”应当说,上世纪50年代,在介绍聂鲁达的作品时,由于形势或认识上的原因,他的爱情诗是被忽略了。其实,岂只是爱情诗,后来由于中苏关系的恶化乃至破裂,就连聂鲁达的政治诗也被打入了“另册”而受到了不应有的冷落。文革以后,四川人民出版社于1983年出版了邹绛、蔡其矫等前辈翻译的《聂鲁达诗选》,1985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又在诗苑译林中收入了陈实先生译的《聂鲁达诗选》,后来又有王央乐等几位先生的译本问世。最近又看到了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的黄灿然先生译的《聂鲁达诗选》,其实后者似乎应叫《聂鲁达爱情诗选》,因为译者只译了《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与《爱情十四行诗一百首》。应当指出的是,在上述的译本中,有不少诗作是从英文转译的。我不是说不能转译,但我认为,文学翻译,尤其是诗歌,还是以从原文翻译为好,这是个常识。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转译是不得已而求其次的事情。当然,目前的当务之急,还在于西班牙语的译者:一要壮大自己的队伍,二要提高自己的翻译水平。否则,也就难怪别人要“越俎代庖”了。我对聂鲁达的翻译与研究,始于上个世纪80年代,因为要编写拉丁美洲文学史。首先是在我编的《拉丁美洲诗选》中选译了他的几首诗。后来又与张广森学长合译了聂氏的政治抒情史诗《漫歌》。这是一部具有史诗规模的长篇巨作,约15000行。当时,我个人觉得难以独自完成,就找了广森先生,由他来翻译长诗的后半部分。由于我们的语言风格相近,合作得非常愉快。当我看到他的笔名叫林之木的时候,我也就随意起了个笔名——江之水,听起来倒也成龙配套。《漫歌》出版时,我在西班牙格拉纳达大学修订西文版《红楼梦》,据说云南人民出版社还在北京师范大学还为该书举行了首发式,不少诗人参加了研讨。其实,此前王央乐先生已经翻译出版过这部作品。王先生是我国西班牙、葡萄牙、拉丁美洲文学研究会第一任会长,对西班牙语文学在我国的传播做出过很大的贡献,尤其令人称道的是,他选择翻译的对象都是文学史上的名家名作。但王先生是学英文出身,他的西班牙语是自学的,因此对原文的理解难免有不准确的地方。比如,将诗作的题目(CantoGeneral)译作《诗歌总集》,就不够准确,也与全诗的内容不符。《诗歌总集》总给人一个诗人全部作品的概念,而它实际上不过是诗人的一部诗集而已。从内容上看,全诗分为15章,诗人从哥伦布到达之前的美洲写起,一直写到他写这部诗作的时候,甚至还写到了自己的遗嘱。洋洋洒洒,有感而发,任凭自己的情怀纵横驰骋,因此我们选用了《漫歌》这个译法,觉得似乎更贴切一些。当然,就文学翻译而言,尤其长篇的作品,要做到没有误译,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也是个常识,无非是多少与程度的不同。因此,我认为,文学翻译“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当然是“更好”还是“更糟”,不是凭自我感觉如何,而要由广大的读者来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