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很好,我对自己的未来有准备了。算了,比起让你未婚先孕伤害你,还是让我自己受苦吧。沈琤苦着脸道:「你快说两句好听的中和一下,我太难受了。」
暮婵便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其实我在心里都想了好几个孩子的名字了,不过都是小名,大名当然要你来起。你想不想听?」
「真的?」沈琤登时活了过来,「快说说。」
「骗你的,你不是让我说好听的吗。」
「你怎麽这样啊。」沈琤泄气,重新郁闷起来,但抬眼见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又狐疑起来,「你是不是真的想了名字?说没想才是骗我的。」
暮婵咯咯笑了起来,「看你表情一会晴一会阴的,真有趣。」
「你耍我?」沈琤扑过去搔她腋下,「快说,你跟谁学坏的?是不是你相公我?」
暮婵笑着躲到榻里面,闹了一会,两人都笑够了,她才道:「你现在心情好了,不难受了吧。」
沈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在让自己开心。小心的搂她入怀,心想,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她!
皇帝送出去的书信有如石沉大海,定北军队离京城近在咫尺,於是关於是否「让城别走」的讨论再次被提起。
大臣们发现,大家已经很熟悉这个话题了,卫齐泰围城讨论过,去年定北军围城争辩过,今年春天乐兴节度使上京,更是深入的分析过。这不,才过了没几天,之前喷的口水还没乾,沈琤再度挥兵南下了。
对於是否出逃的讨论,朝臣早没了新鲜感,利弊不用说了,大家心里都明白,就看皇帝的决断了。
正常情况下,确实应该出逃,给沈琤一座空城,然後发檄文号召天下各路节度使共同围剿他,如果足够幸运,沈琤暴毙,皇帝就能够回京城继续做皇帝了。而皇帝逃到蜀地仍旧是皇帝,现在毕竟还是天下共主,皇帝吼一嗓子,节度使们未必听令,但好歹会安静下来听上几句。
但若是不逃,被沈琤控制住,朝廷则彻底名存实亡了。皇帝以後的诏书,究竟是姓李还是姓沈,那就未可知了。
不过,对许多大臣们来说,逃不逃都无所谓,在哪里不是做官。沈琤来了,也要管理国家,总不能把做事的人都杀光。
爱走不走吧,就看皇帝的决断了。
结果皇帝还是老样子,眼瞧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仍旧拿不定主意。
他实在没有勇气做一个两次被赶出京城的皇帝,几次又将嵘王世子叫进宫询问,得到的答案都是——书信确实送到了,至於沈琤为什麽不退兵,只能说他爱他的野心胜过美人。
连续几日下着簌簌的小雨,万物在滋润下继续蓬勃的生长着。
卢策海跪在含元殿外,雨珠挂满了他的睫毛,一眨眼便像是眼泪滴落。终於在他彻底被淋湿後,太监出来告诉他,皇帝召见他了。
他入殿,看到皇帝坐在龙椅上,整个人全无生气,见了他,颓然道:「朕之前不是叫你回去吗,为什麽一直逼朕见你呢?」
卢策海不语,而是长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叹道:「朕知道,你想劝朕离开京城,再次到蜀地去。可是,朕问过许多世家的意思,他们都不想再次离开京城了,之前在去蜀地的路上,病死了很多人,朕也不想再有伤亡。至於沈琤……」说到这里,他嘴唇颤抖,哽咽道:「是朕下旨引兵进京的……都是朕的错……朕是昏君。」
卢策海怅然,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言辞激烈的争辩了,而是道:「陛下不必责怪自己,天下大势如此,并非陛下能以一己之力抗衡的。」
皇帝一怔,「朕还以为你又是来劝朕出城的,你已经改变主意了吗?」
不能说改变主意,只能说想开了,「臣想请陛下允许臣外放。」
皇帝忙龙椅上起来,来扶卢策海,「你和你祖父一样,也想弃朕而去吗?」
卢策海跪着不起,「就让臣跪在这里吧,待臣外放,不知什麽时候再能见到陛下,再向您下跪请安。陛下若是想救臣一命,便将臣外放出京吧,臣一直劝陛下让城出走,一旦沈琤入京,臣必死无疑。您若是将臣外放,臣倘若有朝一日也能拉起一支兵马了,定当上京救驾。」
皇帝内心挣扎着,他身边统共也没几个信得过的人了,偏偏卢策海还要走,他当然能把他留下,但是留下的结局就是给沈琤砍头,「你们一个个都要离朕而去……朕真的就这麽昏聩吗,让你们每一个人都无力辅佐。」
卢策海无奈的道:「陛下若是有错,那麽只是错在在这乱世为君。」
皇帝是不着调,除了想玩就是推卸责任,但除了个别文经武略的明君外,大多数太平天子身上不都是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吗。他贪图享乐,但远没到可以亡国的地步,只能说生错了时候。
皇帝默然,忽然含泪笑道:「……朕许你出京了,快走吧。」
卢策海对皇帝行叩拜大礼,「陛下保重!」良久,才起身,一路低着头向後退出了含元殿正殿,然後径直向宫外走去。
霏霏细雨中,他拂了一把脸,没有一次停下脚步,也没有一次回头看这巍峨的殿宇。
既然达成一致决定不逃跑,那麽就敞开大门等着沈琤进京吧。
结果就在定北军进京之前,禁军统领突然被杀,支持抵抗的将领控制了禁军,关闭城门打算跟沈琤决一死战。
原来这帮将领去年和定北军一战的时候结了仇怨,料定沈琤进京自己也没好下场,不如跟定北军拚了。
皇帝崩溃,原本禁军控制在太监手里,赵甫死後,禁军回到了他手中,结果现在自己任命的统领被杀了,上来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将领振臂一呼,竟然号召大家抵抗,皇帝的命令那是根本不听的。
城内一片混乱,连宫内都有太监和宫婢趁机偷窃字画玉器出逃,侍卫杀了一批才止住风气,各世家府邸更是大门紧闭,命令府内护卫严阵以待。
皇帝躲在後宫,竟然不知道是该支持禁军抵抗,还是劝说他们放下武器对沈琤投降。
定北军之前就破过一次京城,这一次经验丰富,加之禁军的水准较之卫齐泰等人差得太远,如果说卫齐泰等还要几击才能溃败,这帮禁军可谓不堪一击,一击即溃。
溃败的禁军在危急关头,决定裹挟皇帝逃离京城,便又去攻打皇宫,吓得皇帝命令宫门紧闭,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傍晚时分,喊杀声在後宫已经清晰可闻,想必禁军和定北军都杀进了皇宫,皇帝透过蓬莱殿的门能看到天边翻滚着如血海一般的火烧云。
人声越来越嘈杂,兵戈相交发出的独有金属声亦越来越近,终於,周围的宫女和太监都开始四下逃散,皇帝被弃之不顾。
他身边略微有家世的嫔妃,早就找了各种藉口出宫回了娘家,甚至有不顾他命令自行回家避灾的。
讽刺的是,上次在蜀地与他离心的皇后,竟然一直陪在他身边。
「皇上……有臣妾在……」皇后握着他的手,与他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
皇帝咽了下口水,忽然无比後悔,早知如此就该听卢策海的话逃离京城,但是那些世家大族这一次不奉陪,他一个皇帝独自出逃又有什麽意义?只能说一切都是命,自己这一次彻底完了!
突然就见一道血迹飞溅在殿门上,有一个人跌进大殿,身穿禁军铠甲,一动也不动,想来死了。
而这时,有一人从门外的暗影中走了进来,一身黑甲,手里握着还滴着血的剑。
皇帝将皇后护在身後,向後退着,「你……你……朕……朕……」他该说什麽,破口大骂,死得有尊严点?还是下跪投降,争取让沈琤饶他一命?
「臣救驾来迟,陛下恕罪。臣奉旨进京讨伐乐兴藩镇,但近京畿之地,听闻禁军叛乱意图挟持陛下,臣出手斩杀叛军,希望陛下恕臣无罪。」沈琤没有按照惯例单膝下跪,只是微微躬身抱拳,「请陛下立即下旨,一同赦臣的属下无罪。」
「这……这是自然的……沈爱卿是救驾的功臣……」皇帝发现沈琤似乎没有现在取他性命的意思,暂时松了一口气。
「请皇上跟末将前去含元殿,昭告众将士吧。」沈琤说罢,吩咐两个军士进来,左右两侧各架住皇帝的胳膊,拖向殿外。
「陛下——」皇后追出两步,跌跪在了地上。
当晚,皇帝宣布定北军乃是奉旨入京平乱。
第二日早朝,皇帝下诏,因定北节度使沈琤救驾有功,加封燕王、诸道兵马元帅。
第三日早朝,皇帝下诏,重新彻查赵贤妃被刺杀一案,当天便将牵连进去的人全部下狱。
只要稍微看看被下狱的人,就会发现这些人密谋刺杀贤妃之事不知真假,但之前都反对过沈琤肯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