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节不亏(2)

大节不亏(2)

四存学校的讲坛不但考验了文绣的学识,也在考验她是否能够适应平民百姓的生活。文绣在宫中使奴唤婢、养尊处优,到这里则不但与学生相处,还必须和校长、教员同事们以及“堂役”(学校工友)等共事,这对有文绣那样经历的人来说,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有人专门打听别人的经历,又热衷于涉及男女的流言蜚语。文绣总是面目严肃,躲开人们的话题,平时不苟言笑。总算不错,人们背后议论顶多说她有点儿孤傲,倒说不出什么别的来,同事之间都还相处得很好。每天上午连续授课四小时,有时下午还有课,其余时间要备课、写教案、批改学生作文和图画作业等,此外还必须参加周会、校务会等学校活动。文绣原以为教书很有意思,也挺轻松,却没有这样吃苦的思想准备。每天下班回到家里,已感到身体疲惫不堪,然而白天没来得及做完的事情,晚上还要在灯下接着做。文绣并不是没有毅力的懦弱之人,苦点儿累点儿还能克服,可不久发生一件令她无法容忍的事情。五十七、恶作剧那天文绣上班见校门旁围了一堆人,正在观看贴在墙上的一张红格信纸,文绣也凑上前看了几眼,只见她脸色顿变,“唰”地一下直红到耳朵根,三脚两步地急忙进校就奔校长室而去。原来红格信纸上,有一首用毛笔写成的顺口溜:宣统皇帝小妃子,就在本校教国文,欲睹花颜甭买票,上班时刻守此门。“请傅老师先去上课,我负责把这恶作剧的制造者查出来!

”齐校长把文绣安慰了一番。其实,安慰没有用,“查”出制造者也没有用,本来文绣和“小皇上”的事儿就风雨满城的,能瞒得了谁呢?瞒过今天还瞒得过明日么?仅几天功夫,学校周围的居民住户差不多都能把“傅玉芳”和“淑妃文绣”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了。一到上下班时间,总有仨一伙俩一串的人们守在学校门口等着一睹中国末代皇妃的风采。如果只限于人们之间口耳相传,问题还不容易复杂起来。可是,这秘密不久就被报馆记者探去了。捷足先登的消息以《淑妃办学》为题最早披露了出去,其文云:“溥仪淑妃文绣,昔在天津时与之脱离关系,自经人调解由溥仪给予赡养费六万元后,即居北平母家。文绣在平拟开办一小学,从事儿童教育,以期与此天真烂漫之小儿女相伴,而度其无聊之岁月。且文绣本人亦好学不倦,每日埋头读书,对于旧文学深加研究,平日不事修饰,亦不外出,迥非现下一般摩登女子所能及也。”这篇文章尚可对付,其作者显然并未见过文绣,采访的内容无非是道听途说,既不准确又未暴露文绣所在的学校和家址。然而,事情不可能就此了结。记者们纷纷前来,有时甚至是数报数刊联合采访,从当教师问到宫妃生活,刨根问底,穷追不舍。这么一来二去地把文绣平静的生活一下子搅乱套了,搞得文绣心情烦躁。等五花八门的采访文章一见报,感兴趣的读者又不论远近地跑来堵校门,人愈聚愈多,有时还要硬搭讪着和文绣说几句话。至于有权势的达官贵人来了兴致,就派车到学校,要把傅老师接到家里聊聊。校方自然不敢得罪,可文绣不愿意,这简直就是展览活人!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学校既无法再聘用文绣,她也不可能再照旧上班了。本来文绣当教员是为了有个精神寄托,现在反而增添烦恼,又何苦呢?于是,她在1933年底向校方递交了辞呈,算来当教员的时间才一年多,还不满三个学期呢!

文绣最后一次走出四存中小学的大门,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虽说时间不长,可听过她讲课的学生起码也有一百多名啊!

她教过高小,也教过初中,开了国文、图画和音乐三门课,这是一段多么可爱、多么宝贵、多么值得留恋的美好时光!

孩子们给老师送行,一双双渴望的眼睛里含着惜别的泪珠。文绣也泪流满面,那么动情,那么伤心,她心里深深地埋藏着孩子们还无法理解的委屈。“小妃子来了!

小妃子来了!

”守在学校门口的无聊者常常跟踪“皇妃”,从学校跟到家,又从家跟到学校。文绣只得搬家,花二千四百元托人在刘海胡同买下一处四合院,遂从辛寺胡同大杂院那四间东房搬过来了。这边除正、厢九间瓦房外,还有半亩方圆的一块空地。文绣喜欢这里清静宽敞,出门不远就是德胜门大街,采购生活用品也颇方便。这是文绣自己花钱置办的惟一房产,为了美化自己的天地,她不惜破费地大加修整一番。所有房屋门窗油饰一新,还另请画师加以彩绘装点,连大门的门槛也以朱红色油漆油得锃亮。文绣还专门雇来棚铺的工匠在院子里搭起一座凉棚,要纳凉时便让人先用水枪激水,把席棚从上到下冲洗得湿漉漉的,用眼睛瞅瞅都觉得凉快。院中原有石榴树、葡萄架和一片片的紫丁香,文绣入住后又在大门木影壁后面安设了荷花缸。北房檐和天棚底下挂了不少鸟笼子,文绣喂养的鹦鹉和画眉叽叽喳喳地鸣叫着,还有卷毛的黑白花色哈巴狗,小花猫也屋里屋外地跑来窜去。这座位于闹市的四合院真让文绣装扮得鸟语花香、生机盎然。恬静的新居、幽雅的环境,使文绣逐渐忘却了从四存中小学带回来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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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容/文绣传:中国末代皇后和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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