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与我(2)

书架与我(2)

组合家具的好处在于施工快速,板材在工厂中已先裁切完毕。该打孔钻洞的地方,早一并处理好了。工人只需到现场组装,一个工作天就可以大功告成。话虽如此,承接这小案子的老板却被我弄得战战兢兢。一般的业主,多半是挑挑颜色、按着目录上的样品下订单。我却巨细靡遗地列出深度若干、活动层板几块、门把位置等等要求,偏偏我希望的深度与宽度,又不属于既有的标准尺寸规格,还得以机器特别裁切。预算当然也要往上追加。但这一切的辛苦总算有了代价。一座两百五十公分宽的纯白雅致书架兼书橱,终于在工人小心翼翼的组合下,在书房中具体成型了。只不过空荡荡的架柜,还彷如是一个干涸的河床般无精打采。

书架利用学问大

之后,我又花了三、四天的功夫,反复调整书架层板高度,再如同陶侃搬砖那样,来来回回把书放上放下放左放右,试着以多种排列组合来摆置。主要为的是有效利用空间,且找出陈列上的逻辑,以便利日后找书。至于视觉上的审美效果,自然也得列入考虑。我发现要顾及这些因素,而把书全部送上架,真是另一件浩大且复杂的工程。杜威的「十进制图书分类法」肯定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即便拥有这项本事,其结果大概也不符合一般私人藏书的需求或偏好。

我最后归结出自己对书的分类,其实是交错地使用了主题、高度、作者、年代和语文别这几个大原则。书籍的颜色与厚薄也会列入考虑,比方说,我尽量不让同样颜色的书脊靠在一块,如此较容易辨识每一本书。另外,在同一格架上,我通常会把较薄的书往两旁摆,让较厚的书朝中央放。大开本的精装本厚书则采水平方式迭放在最底层。不要问我为什么?就是觉得书这么摆比较顺眼罢了。或许有人认为这种做法真是小题大作,然而,当我在一本由美国杜克大学土木工程教授亨利?培佐斯基(HenryPetrosky)所撰写关于书架演进史的书《书架》(TheBookontheBookshelf)中,读到他观察一般人书架的书籍排列法,竟然可以归纳出二十五种以上的分类之后,就此觉得自己的行为,其实并不算太诡异!

到底哪一本才该丢呢?

话说我让书籍各就各位之后,便发现书架的空间所剩不多。好在我当初设计的深度是36公分,一般大小的书还可以前后两排摆。然而,躲藏在后排的书日益增多,却也成了被打入冷宫的妃嫔。日子一久,很容易就忘了它们的存在。有时想要找一本书,竟得玩起押宝游戏:把某格前排的书抽出,希望后面正好就有要的那一本。偏偏这个机率并不大,为了追踪一本书,往往耗时甚久。以小说《玫瑰的名字》、《傅科摆》扬名世界的意大利记号学家安伯扥˙艾科(UmbertoEco)以不少版税买了大量的书,他也曾在书架前后并排书籍,也饱受书籍下落不明之苦。有一次,他在拥书三万册的米兰新居接待一位爱书的采访者时,兴奋地要来客把书抽出来看,后面竟空空如也——这回书架深度只够放一排,艾科得意地说:「Nomoreguessing!」(不必再猜了!)

由于空间限制,我即便拥有三万册书,也不可能像艾科一样,把所有的书沿着家中墙面一字排开。所以日后我在客厅的第二座书架兼书橱的深度,还是比照前一座办理:36公分、前后两排放书,某些书也只得继续过着「见不得人」的日子了。而今,这面三百五十公分宽的书墙又快满溢,要不了多久,我的第三期工程大概就得锁定餐厅那片四百公分的墙面了。等哪天墙面用尽,或是找书耐心磨光之后,我或许也只好狠下心肠,效法十七世纪英国日记体文学家山姆˙丕普斯(SamuelPepys)的做法,那就是严格限定收藏三千本书,一旦超买一本新书,就得从旧书中找一本最不需要的丢弃。只不过对我而言,那肯定还得历经一番天人交战,到底哪一本才该丢呢?(初稿于二○○○年十一月二十日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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