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女人――苏青(1)
她在人们追忆老上海的风花雪月的时刻再度登场。她是怀旧中的旧人。她比张爱玲迟到一些,张爱玲却说,如果把女作家分做一栏来评论的话,同冰心、白薇她们相比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她相提并论是心甘情愿的。她也说:“女作家里我只读张爱玲。”这个女人叫苏青。其人其事苏青,本名冯允庄,1914年出生于浙江宁波。宁波至今仍是浙东到上海的门户,浙东和上海的洋货对流,给了宁波的行家以兴起的机会。据说她的家庭十分富有,她祖父是举人,之后先是经商,接着由殷商变成地主,家里有几千亩田地,属于这个城市里新兴的市民群。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苏青是热情的,直率的。1933年她考入国立中央大学(即现在的南京大学)外文系。然而,虽说出生于书香门第、大户人家,有幸受到正规的文化教育,但在她父母看来,这到底不是女儿家的正经事,所以她和那个时代的许多女性一样,早早地就辍学结婚了。婚后,她与丈夫肄业移居上海。1935年,她为抒发生产的苦闷,写作散文《产女》投稿给《论语》杂志(后改题为《生男与育女》杂志),发表时署名冯和仪,后用苏青作为笔名。这是她创作的开始。20世纪40年代初,她与结婚10年的丈夫离婚,成为以文为生的职业作家,作品主要发表在《宇宙风》、《逸经》、《古今》、《风雨谈》、《天地》等杂志。1943年,她的代表作品——描述自己走上职业妇女的经历的长篇自传体小说《结婚十年》开始在《风雨谈》上连载。标题和内容用得十分大胆,但真正读下去,却是写得很“干净”的。她描述了初婚的感受,写了生育的痛苦和欢乐,写了婚外恋,写了与各种男人打交道,最后写到一个千辛万苦的社会妇女的憧憬的破灭,独立入世之不易,以及在社会上始终寄人(男人)篱下的全部感受。但由于书中有许多关于婚姻生活中女性性心理的真实描写,她一时被社会称为“大胆的女作家”,因而毁誉参半。这本书次年出版单行本,半年内再版了9次,到1948年底,竟已有18版之多。续篇在1947年出版,一年多的时间里也印了4版,毫不逊色于张爱玲的《传奇》。她同时还写作了大量散文小品,结集为《浣锦集》、《涛》、《饮食男女》、《逝水集》,此外还著有长篇小说《歧途佳人》等。她同时还活跃于出版界,曾主办《天地》杂志,创办《小天地》杂志及四海出版社。曾任汪伪政权要员陈公博的秘书。上海沦陷期间人们将她与张爱玲放在一起,称她们为“上海文坛最负盛誉的女作家”。抗战胜利后,她留居上海,担任越剧团专职编剧。曾编写《江山遗恨》、《卖油郎》、《屈原》、《宝玉与黛玉》、《李娃传》等剧目。其中《宝玉与黛玉》1954年曾连续演出300多场,创造了剧团演出的最高记录。但解放后,她却为她成名时期的经历“付出了沉重的代价”。1955年,她与贾植芳先生就“胡风事件”通了一次信,探讨司马迁问题,因此被怀疑为“胡风分子”而进了监狱,从此在文坛上沉寂下去。文革中她又遭到多次批斗,身体受到很大的损伤。平反以后,她在一个区属的小剧团———红旗锡剧团当编剧。除了整理、改编老戏之外,她也写些新戏,但却没有再写小说、散文,也不再署名苏青,而用她的本名冯和仪了。正所谓“千古文章未尽才”,以后的日子,她再也没能发挥她的文学创作才能。1982年,她于贫病交加中在曾让她一度走红的上海寂寞离世,享年69岁。据说,当时灵堂里没有哀乐,没有花圈,前来送行的亲友也只有四五个,全部的送葬时间仅七八分钟,十分凄凉。结婚十年苏青一生中留下的小说不多,最为大家所熟悉的,恐怕要算《结婚十年》了。这也是她对自己并不美满的婚姻生活的真实描述,从中不难看出她泼辣的率真和对爱情、对自由的不懈追求。这场婚姻一开始就是一大段给人印象颇深的,旧式婚礼的繁文缛节和西方文明的合璧。在各种礼仪以及带着喜庆色彩的花轿里和宴会中,18岁的她成了20岁的徐崇贤的妻子。他们婚前在同一所高中念书,通过两年的信,却连个照面都没打过,美其名曰自由恋爱,其实不过是信中二人对对方的称呼逐步变得亲昵,这也恐怕早就为这段婚姻的不幸埋下了伏笔。新婚燕尔,徐崇贤对她恩爱有加。然而,那淡淡的浮华毕竟是不能持久的,而且很快便黯淡下来,显露出斑驳的本色。她虽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少奶奶,但由于从小在优越的环境中成长,对于生活低能得很;而且怀孕后生下的又偏偏是一个女儿,这在当时重男轻女的社会里是极其可怕的。果然,她的不幸由此开始了。因为没能给徐家延续香火,她受尽公婆小姑的冷嘲热讽,与此同时,她又与丈夫闺房失和,丈夫不久就另有所爱。更可悲的是,当她夏天回娘家省亲时,本欲向母亲哭诉一切,哪料嫁出去的女儿毕竟是泼出去的水,母女间竟也生疏、客气起来。为怕母亲伤心,也为了面子上好过,她把所有的苦衷从喉咙口硬逼回了肚子里。离开娘家的前一晚,母亲在为她整理行装时发现陪嫁的戒指不见了,便找她询问。由于经济窘迫,她早已将戒指卖了贴补家用,但为了怕母亲识破,她便谎称丢了。做母亲的总是怜爱儿女,为了怕她在婆家受人嘲笑,抬不起头,母亲竟将自己本来预备带进棺材的戒指悄悄塞给她。虽然她在诉说这一切时平淡而抑郁,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大喜大悲,但身为女子的无奈和悲哀还是遮掩不住,由字里行间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