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客:箭客在京城

箭客:箭客在京城

往何处去?这个问题困扰着我,在十字路口象羔羊般迷茫。

所有的羔羊都有合群的习惯,不是因为相互亲近只是因为相互不明何往,在迷惘中羊的本能让我选择了跟随,一大群北去的人,头羊是个衣饰华丽的青年人,骑在白鬃的高头大马上,佩着剑把镶着红宝石的宝剑,这一切都让我自惭形秽。远远跟随着,听着他和包围在他周遭的人的谈话,我谈话里知道了一件事,他们都是去京城,去参加四年一次剑客考级。我不知道什么是剑客考级,但我想也许这和自己有点联系,阿布说我的将来是一个箭客,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箭客和剑客究竟有什么区别。

到京城才知道京城有多大,我在半个时辰里所见到的人比十九年加在一块还多出几倍,这种突如其来的繁杂使得我有点发晕,眩惑过后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很糟糕的境地,迷路了,那些引我来京城的人早就混杂到人流中去,无法辩识,而四处走动的人们纵横交错,相背而驰,使我无法选择该尾随于谁。我只有握住自己背上的弓箭,在一个和平的城市的大街上,我的举动让自己显得很酷的样子,每个途经我左右的人都会好奇的看我一眼,这让我象被猎的动物般遄遄不安,很快就在视线中被压扁成透明状。我的京城生涯就是这样开始的。

慢慢开始觉察到京城的不好处,这里没有我在山林里到处可以捕杀的猎物,不是什么猎物都没有,我看到有鸟,有狗,有鸡,鸟是在笼子里的,狗是在女人的怀里的,鸡则是在斗鸡场里的,这些都有自己的主人,我的弓箭奈何不了它们。没几天就把自己带来的盘缠用完了,京城的物价昂贵得惊人,在这里不是我这样的一个箭客寓居的地方。我找了家客栈是先住后结帐的,当时我并不知道,我以为这和我在山林借宿一样,并不需要什么金钱交易,我就这样一直躺着,床上的被子很温暖,这样我稍微忘记饥饿。第三天清晨,我还是被客栈的老伴娘从热被窝里赶出门,那时天还是朦胧着亮,除了我的弓箭和穿在身上的衣服,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老板娘还继续对着我的背影叱骂,一些我第一次听到的好玩的骂人话铺满了街道,象水那样顺着我的脚步蔓延,我因羞愧而显得人影虚浮,就如此飘渺走着,行踪诡秘无比,后来别人在追述我这段历史的时候,形容道踏着凌波微步在晨曦间在城市踏出一个个个八卦图形,我不知道凌波微步怎么折腾的,但我知道我当时饥肠辘辘,我必须先要找东西进食,我必须先恢复体力,我必须四处巡视,然后我就看到了自己在京城第一个可以猎杀的动物,一只出奇肥大的老鼠。对的,那天我用自己的箭射杀了一只老鼠,这就是我离开家乡后射出的第一根箭。就在箭将老鼠订在墙上象钟摆那样节奏的摇摆的同时,有人在身后一声喝彩,好箭法。

直到现在,那声巨大的喝彩声还依然不时在我耳际回荡,不仅因为他的声音响亮而显得激情澎湃,那段日子由于饥饿我已经有了习惯性的神经衰弱症状,再细微的声音也会让我如闻夔鼓。这还是我离开家乡后第一次有人认可我的箭法,这一瞬间使我产生了久旱甘雨的感觉。我回头,一个显得比我射杀的大老鼠还鲜活的人就站在背后,他就是我的第一个雇主。对第一个雇主我一直是怀念的,这和初恋的感觉一样,未必美好但永不可割舍的情愫。

他是粮店老板,在遇到我之前的那些日子正为仓里老鼠患成灾而忧郁着。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灭鼠员,是很清闲的差事,白天睡觉,晚上等老鼠出洞的时我也出动,站在谷仓中间屏息着支耳朵听,哪里有老鼠的动静我便祭出最厉害的无的放矢箭法,老鼠太多了且肆无忌惮,所以我战果累累,第一天雇主清晨例行来巡视他的粮仓时简直被眼前的一幕惊傻了,他意味深长的叫了声卖糕得,在语气里遍布着怀疑和惊喜。

我的工作很有效果,没几天整个京城到处是惊弓之鼠,鼠辈的联系系统是成熟而有效的,我的箭法在人的世界里还默默无闻的时候,在鼠界里已经是声名鼎沸。几天后我灭鼠的工作就变得无比清闲,只要我的脚步声一到所有的老鼠都自动闻声而逃,京城里的粮仓有无数个,而京城里我这样的灭鼠员惟独仅此一家,他们没必要冒着被我屠杀的危险来这里觅食。老鼠不来也就宣告着我灭鼠员生涯末日来临,雇主几天后就对我这个闲人开始不满了,其实他的不满也有道理,我空耽着个技术工的名称却整天无所事事,我不能干售粮员,我不懂大斗进小斗出的机关,卖粮的时候出手大得象是个赈灾人士,我甚至连搬运工也干不好,手指穿透力太强那些麻袋根本就不可承受我的手指一抠,我就象是蜒蚰搬过粮食的地方身后总有条绵长的白米线。

我是个多余的人,至少在雇主的心目中是,半个月后老板再也无法忍受我的存在,在得到二钱银子的遣散费后,我再次流浪上街头。

这次流浪的时候显然比上次要幸运得多,才出了粮店的门就看到在路上见过的年轻剑手,他步履匆匆引起了好奇心,说老实话我也的确是没有什么事可以做,于是开始对他进行跟踪。他进了一个门,很夸张巨大的一扇门,门楹上用金漆刷了个飘逸的字---剑。我想到上次在路上听他们谈论的剑客等级考试。我也想进去,但有门卫拦住我,他们让我出示准考证,我从没听说有什么准考证的,和他们讨论了很久,后来就成了一种僵持,我执意要进门,他们执意不放行,大家比较着彼此耐心和口舌,最后放行已经退化为一个次要的目标,而争论和妥协才是相互的正题。结局是这样的我把自己身上的两钱银子都向他们行了贿,而他们任由我悠闲着闯入,也许这就是现在所提倡的双赢的雏形。考场里很喧闹,没有我想象的寂静,许多人都在相互着寒暄着,更象是茶馆,我严肃的表情在这里变得格格不入。无法融入所以只得倾听,我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买一张准考证才需要半钱银子,而行贿的钱竟然是四张准考证的价格,这让我觉得非常的心疼。

一声锣响,有执事的人宣布剑客等级考试开始,先进行最低级别的四级考试,先后有十几个人上去舞了通剑,我有些奇怪那些人为什么这样表演,一个个出剑妞妞捏捏,踏着清盈的舞步,还时不时来个亮相的静止动作,我看了几个人都是这样的程式,似曾相识,猛一惊醒才想起是家乡庙会上演出的二人转。四级考过了后六级考试开始,参加的人都是上次通过四级考的,果然不一样,花活比四级强多了,有一个人在台上原地翻了三十多个空翻,下面一阵彩声,我也忍不住应和,这个招数在实战中可是有大用处的,当对手一剑刺向你的咽喉时由于你不断的空翻迷惑也许对手一剑会误入了你的裤裆,这个概率是百分之五十,也是就说一半是死形一半是腐刑。六级结束,突然就肃静了,我感觉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最早的宣布等级考开始的执事又走出来,清清嗓子宣布最高级别的八级考开始,对大家说,本科八级考破格允许没有六级证书的剑客们跳级参加,台下一片欢呼声。然后他又对大家说本次获得八级剑客证书的剑客将参加对臭名昭著的四大凶徒的围剿工作,台下一声欢呼声,只有我发出。参加八级考的只有我一个人,我觉得很奇怪,所有剑客们眼光铺就的路径上我昂然走上考台,在途中我看到许多蜡肉般颓灰的脸和某些裤裆里的尿味。考官问我表演的是什么剑术,我回答自己不会二人转和翻筋斗,我只会射箭,考官沮丧着摇头叹息一声,问我难度系数多少?有没有什么新创的附加分动作,他说的这些我什么也听不懂只好茫然着看着他,最后他被我看得毛了,只好对我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原先是想找些老鼠来射的,但我忘记了惊弓之鼠的典故,当弓弦被手指拨出颤声时,周围半公里内所有的老鼠都闻声而迁。

四处张望没有半点可以做靶子的东西,下面人开始忍耐不住,有嘘声扩散象一群苍蝇咆哮,接着我看到许多不同性别的苍蝇越墙飞来,那些家伙把里面的声音当作了叫春的信号。我突然灵感大发,挽弓满月对空一箭射出,接着是漫天苍蝇飞舞撞击,一时传为京城奇观。此役共有七百三十五只苍蝇毙命,其中七百三十四只相互撞击而丧,另有脱单的一只为箭击杀。

我看到无数个惊愕的瞠目结舌的面孔在台下晃荡,考官激动万分的走到我面前,一下子就拥抱住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京城蝇害,旷日持久,想不到今日被你根除。先生都是当之无愧的八级剑客,当之无愧,当之无愧,请把外语证书拿出来我们备个案底。

没有证书,这个就为难了。下面一片嘈杂声又起:“宁缺勿滥,宁缺勿滥,宁缺勿滥。。。”声音聚合在一起,结成一团浩然之气回荡在半空中。

我的考级生涯就这样被外语证书埋葬在蝇尸堆里腐朽,在这天的下午我颓废的坐在考试院外的墙根处,才发现自己又陷入身无分文的绝境,生存的需求又统治了我的世界,我向着每个人恳求:“谁要灭鼠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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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门下走狗大联盟――一群特立独行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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