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中国”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住在北京市一个名为甘露园的小区内,一个四环之外隶属于朝阳的社区。社员多为北京原住民,譬如被拆字撵出四合院的老北京。这是一个中等水平的社区,既有月租金1500元左右的小套出租房,也有几十块钱一个小时的网球场。甘露园的北门,是一个新富聚居的双语社区,英语在这里拥有和汉语同等的主流地位。有个早晨,我与一个朋友路过社区大门,禁不住称赞了保安的贝雷帽。他说,你还没有见过里面停放的车,我疑惑地看着他。“车子里的饰物和挂件,都是当下最流行的,”他有力地一挥手,“你连见都没有见过。”我丝毫都不怀疑这个乍听之下有些刺耳的话,在这个据称每平方米卖到10000元的富人社区,我没有见过的东西何止是挂件饰物呢。甘露园的南门,是北京一线地铁的终点站,距东南出口不足50米,是一个我至今叫不出名字的“都市流浪村庄”,“村民”多为由安徽等省流入北京的农民,或者下岗后无业可就的小城镇居民。夏天,由一个个平房搭建而成的村庄里,堆放无序的垃圾,散发出刺鼻的异味。我曾去那里看望过几个农村表弟,无工可打的他们,白天穿梭在北京的一些展览区练地摊,同时和城管人员打游击,晚上聚集在月租100余元的旧房里玩牌,或者赌小钱,看黄色录象。2003年春天,全国“两会”期间,我在迁出半年后返回甘露园。四星级的华润饭店紧挨着甘露园的东门,我要去采访下榻在那里的一大批全国政协委员,诸如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林毅夫,第一个步入省部级高官行列的重庆私营企业主尹明善。他们中的很多人在“两会”上的言论,被视为住在“旧房子里的人”的新福音。中国学者用“旧房子”比喻存量,用“新房子”比喻增量。他们说,中国的改革是在旧房子不动的情况下盖新房子。承担了建房成本原来住在旧房里的人,至今也很少有能够住进新房子的,他们中的大部分还依旧住在已经不堪风雨的旧房子里,连维修成本也失去了。在我的眼中,甘露园周围的景象,是一幅再现中国改革暂时结果的真实画卷,凸显贫富分化的甘露园南北两个社区,对应的就是两个中国:一个改革中凸显效率的欣欣向荣的中国,一个转型中显失公平的隐忧重重的中国。离甘露园不远处,寄居着一个对中国持友好态度的俄罗斯记者:俄罗斯《劳动报》驻华首席记者蒲力。一次聊天的时候,我跟他说:无论你看得多么仔细,如果你看到的仅仅是甘露园的南门或者北门,那么你对中国的认识,一定是偏颇的。为什么一些外国人唱衰中国,不相信中国的经济增长,因为他单纯地观察了“南门”,为什么一些外国人生发“中国威胁论”,因为他片面地窥探了“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