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的儿子不是贼

贼的儿子不是贼

贼猫的儿子和贼猫长得一模一样,一身虎皮,胖墩墩的虎头虎脑,我们给他取名旺旺。幺幺和莉莉宝贝得不得了,本来两只老猫闹得不可开交,一个窝你进去了我出来,我出来了你进去,旺旺一出生,两只老猫马上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地在同一个窝里睡了。或许是幺幺年纪大了,在一年两次规律性的生命延续中,她破天荒地没生,莉莉也只生了一只,因此,这只小猫在两只老猫眼里,自然是像小皇帝一样了。两只老猫轮流值班,莉莉出去了幺幺守着,幺幺出去了莉莉守着。两只老猫轮番舔小猫,莉莉舔完了幺幺舔,幺幺舔完了莉莉舔,舔得旺旺一身皮毛一天到晚一尘不染地锃亮。我们在猫窝旁边放了一碗牛奶。幺幺是最喜欢吃牛奶的,但是那段时间幺幺绝对不会去碰一下,让给莉莉吃。这时候的旺旺嫩得像豆腐,幺幺进窝的时候总是蹑手蹑脚,怕碰到莉莉,更怕碰到旺旺,她前足抬起,十分缓慢、十二分小心地踩下去。旺旺的出世,总算使猫宅平安,重新出现一派祥瑞景象。贼猫的儿子天生有“贼”胆,旺旺刚睁开眼就不怕人。在旺旺以前,所有的小猫都怕人,人一接近,小猫立刻啮牙咧嘴,发出“夫!夫!”的示威。相反,旺旺对人极其信任,谁去碰他都没事,任人抚摸。这时候的猫是最好玩的。“把旺旺抓来玩玩。”刘胜利把旺旺捧到我面前。旺旺长得很好,肉呼呼的都是肉,红红的嘴像是搽了口红,红红的脚指头像一粒粒花生米,一双眼又大又亮。“你这个——”我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我想说的是:你这个贼猫的儿子。刘胜利笑了,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真的,万一他能听懂人话,那不就伤害他了?我们不能唯成份论,我们不能因为他的父亲是贼而歧视他,他那贼父亲的账不能算在他头上,我抱着旺旺的脑袋问:“你说是不是?”旺旺只是瞪着大眼睛朝我们看。旺旺每天最快乐的游戏是把我的腿当树爬,好好的裤子,被他四只爪子一爬,那丝儿线儿的都勾出来了,因此,我只好每天穿一条抓不烂的牛仔裤,让他每天无数遍地在我的腿上爬上爬下。没有一只小猫像旺旺这样亲近人的。人走到哪能里他跟到哪里。晚上看电视,他就坐在我们怀里,要不就坐在刘胜利肩膀上。冷了,他会钻进我棉袄里,从棉袄衣扣间钻出个小脑袋,双眼睁得滴溜圆,实在是聪明得很。旺旺实在是太小了,他像小孩子一样,说睡,倒下眼一闭就睡着了,也不管是在哪里。有一回,我眼见着他还在玩,突然间走路就开始摇晃起来,我用手指着他叫“倒!倒!倒!”话音刚落,旺旺果真像是黄泥岗上喝了蒙汗药的杨志,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酣然入睡。又一日我下班,突然脚尖在过道上碰着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只听得一声稚嫩尖厉的叫声,把我吓一大跳,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两只老猫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冲到小猫跟前,惊慌地“喵!喵!”叫着,舔着旺旺。我抓起小猫看看,还好,没伤着。我把他还给老猫,交待他们“管好你们的小猫,别让他睡在路中间”。旺旺开始吃饼干了,他能和老猫一样准确地分辨出我们开饼干盒的声音,而且他也和老猫一样,每天早上我们刚起床,他就跟着老猫坐到饼干盒边,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而且他们很会把握分寸,他们先是看着我们进卫生间,这时候他们是绝对不会叫的,只是静静地坐着,感觉就像是客人在坐等着店家上菜。待我们刚一从抽水马桶上站起,三只猫同时长叫一声“喵呜——”我把饼干放到盘子里,盘子放在饼干盒上,旺旺够不到,我正担心他吃不到,没料到他居然一跃而上,整个身子横在盘中,埋头猛吃,也不管两只老猫能不能吃到。 一段时间下来,旺旺和我们搞得很熟,只要我们一回家,他就围着我们转,把两只老猫撇在一边,一副很能干的样子。只有在他想到吃奶时,才想到去找莉莉。幺幺、莉莉也很放心,放手让他玩。他玩的时候,幺幺、莉莉会坐在一边打盹,或是充满爱意地远远地关注着小猫。有时候我们也给旺旺开小灶。一次,我把一块鸡肉给旺旺吃。旺旺一叼到鸡肉,高兴得一边吃一边“牙呜牙呜”地叫。听见这声音,莉莉禁不住凑过去看,大约是不放心儿子吃什么东西,也可能是想分一勺羹,没想到旺旺一掌把莉莉推开,独自拖着块鸡肉一边吃去了。我吃惊地看着刘胜利,半晌才说:“这……这小黄猫怎么会这样?”我差点难听的话又出来了:到底是贼的儿子。临到嘴边却说成:自然界就这样。我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在这点上,唯有老猫对小猫的爱绵长而深刻,就像人类一样。小猫则会见利忘义,关键时候六亲不认,这大约也和人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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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会说话的人:一个猫家族的故事(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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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的儿子不是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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