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都》与*

《废都》与*

清一色的女性不喜欢读《废都》,感觉它脏,那里面的偷情女全不真实,理念化了。喜欢读它的多是男性,作者也正看中这点了,才不惜浓墨重彩去塑造几位女性,如花样美,主人公极解风情,**表现特胆大,与明清色情小说就去了一路。书上,具体写到庄之蝶和妻子牛月清做那事的场面共两次。开始两个都投入,后来全因牛月清说了败兴话而无一成功。至于次要人物阿灿,一共出场三次,他和她就有两次在做那活儿,并且一出场就做了,她怕他不愿做,做了都挺满意。和柳月则是近水楼台,庄之蝶从动心而试探,到逼她就范,进展不谓不速。柳月作为他的丫头,他要她就像与妻子房事那样便利,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抱上床,一点不加克制与约束。与情妇唐宛儿间,第二次见面他就摸了她手,再捏了她脚。三见时直奔主题,滚在了一块。此后全程写到二人**过程的还有六次,次次酣畅如意。唐宛儿这个人物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为崇拜的,不仅能**,还一次次主动上门寻庄之蝶**,月经期滴血也做那事,慢慢就变态了。一次,柳月当场发现他们正行着好事,那唐宛儿滚着,一声儿乱叫,要庄之蝶上去,腿中间水亮亮一片,庄之蝶也就上去了。接着是近500字的“关键性”动作描写。而此时的柳月已眼花心慌,憋得难受,呼地流了下来,要走开,却迈不开脚,眼里还在看着,见那唐宛儿一声惊叫,头摇了,双手痉挛般抓床单。柳月“喝醉了酒,身子软倒下来,把门撞开”,引得二人大惊。继而,庄之蝶再抱了柳月去房里,重开锣鼓,再整沙场,杀将开来。这时,轮到唐宛儿“在门口看着”,直至“见两人终于分开,过去抱了柳月说:‘柳月,咱们现在是亲亲的姊妹了’”。这确是一段不可思议的文字,怕是“神来之笔”吧!也可能它直接借鉴了《金瓶梅》的写法。例如二者差堪比较的一段是:吃得酒浓上来,妇人娇眼乜斜,乌云半坦,取出西门庆的淫器包儿,里面包着相思套,颤声娇,银托子,勉铃,一弄儿淫器,教经济便在灯光影下。妇人便赤身露体,仰卧在一张醉翁椅儿上,经济亦脱的上下没条丝,也对坐一椅,拿春意二十四解本儿,在灯下照着样儿行事。妇人便叫春梅,你在后面推着你姐夫,只怕他身子乏了。那春梅真个在身后推送,……三个串作一处,但见:一个不顾夫主名分,一个那管上下尊卑,一个气喘吁吁,犹如牛吼柳影,一个娇声历历,犹似莺啭花间,一个椅上逞雨意云情,一个耳畔说山盟海誓,一个寡妇房内翻为快活道场,一个丈母根前变作行淫世界,一个把西门庆枕边风月尽付于娇婿,一个将韩寿偷香手段,送与情娘。正是:写成今世不修书,结下生来欢喜带。过去有主子、佣人、奴才之分,有妻子、小妾、丫头之别,主子享乐旁人伺候身侧,助主子一把,主子可能不以身旁的第三者为羞为耻,照样快欢,它的环境是允许的,人的意识是接受的,写作的人对他们的行为,字里行间充满谴责之意。到了20世纪的中国,这事情、这意识居然还在,并是在城市,每个都见过些世面,作者对他们做这事还很欣赏,我们能理解吗?庄之蝶刚与唐宛儿做完,还能否紧接着就和柳月继续?门口立了个唐宛儿,他庄之蝶怎就能进得去?他居然进了,那**不是铁打的,木箍的,过分厉害了吗?唐宛儿也真是的,冷漠地欣赏两个赤身的肉在“搏”,尤其看那柳月的动作表现,见他们完事后,又心安理得于庄之蝶一妻二“妾”三丫头的关系,以“亲亲的姊妹”套起近乎来。这样一个人物,不能不使我联想到《杏花天》中的雪妙娘和《肉蒲团》里的玉香。她们虽是三个不同类的人,但内中表现出的作者理念,何其相似乃尔!雪妙娘本是扬州妓院中当红名妓,见多识广、能征惯战,寻常男子难满她意,与封悦生春风一度后,就死心塌地,身心相许。因封悦生得异人传授,可通宵达旦辛勤工作,且有种种奇功,能使雪妙娘欲仙欲死。雪妙娘便心甘情愿地“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终日闭门索居,痴痴地盼着封悦生来娶她为妻。苍天不负,数年后雪妙娘终于带着她辛苦挣下的万贯家财,嫁与封悦生为妾。从良后,夜以继日地寻欢作乐,不到一年,精竭髓枯,死了。她慷慨赴死的勇气,与英雄可平分秋色。封悦生呢?凭一身“好武艺”,连娶妻妾12人,日日车轮战,居然享尽荣华,富贵寿考而终。玉香则是出嫁前闺训严,“耳不闻淫声,目不睹邪色”。出嫁后,在夫君未央生调教下,进步神速,立有燎原势。不久,未央生远游,名为求学,实为猎艳。玉香独居深闺,难耐欲火,只好去勾引男仆“遂心”。私奔后,男人即卖她去京师妓院。改名花妙,拜风尘奇才顾仙娘为师,尽得真传。因她姿容绝世,又有“俯阴就阳”、“耸阴接阳”、“舍阴助阳”三绝技,很快声誉鹊起,门庭若市,连不知真相的未央生也慕名往嫖。玉香一见丈夫,误以为是前来捉拿她的,羞愤交集,悬梁自尽。在这些小说里,女性的**被看作驱动她们一切行为的最重要力量,甚至可以说,在作者笔下,获得性满足是女性惟一的、生死以之的追求。为达这一目的,她们从来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但之所以要这样写,未必是因作者确实这样想,而是因要迎合男性读者口味:一个古今通行的常识是,女性旺盛的**,是对男性最强烈的刺激。相应地,男主人公又毫无例外,都是疯狂的**追求者,作者总不遗余力地对他们的性能力作耸人听闻的描写。从而,像贾平凹在《废都》中对庄之蝶性能力那样夸张化的描述,在过去的色情小说中,也早有先例了。《肉蒲团》中的未央生,曾通宵轮番应付过4个女人。《杏花天》中的封悦生每天对付12个。《浪史奇观》里的浪子则占着2个夫人、7个美人、10个侍妾。夸张到极处,就会走向**。《绣榻野史》里的大里,能叫金氏疼得走不动路。未央生则让花晨三四天起不来床。《禅真后史》里的西化和尚,竟使沈氏送了性命。《废都》里的阿灿则声称:“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我求你不要笑话我,你如果愿意,我想一丝不挂和你睡一觉……”冲过澡,精心妆扮后,她赤条条出来,先是“翩翩而舞,竭力展示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再是“一颗原子弹把他们送上了高空,在云层之上粉碎……所有曾在录像带中看到的外国人动作,所有曾在《**经》中读过的古代人的动作,甚至学着那些狼虫虎豹、猪狗牛羊的动作,都试过了,做过了”。阿灿很满足,分手时说这是最后一次,她再不找他,也不要他找她,让他彻底忘掉她,她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认识,“我要保你的清白……我已经美丽过了……你就不用来见我了;你就是来,我也不见你,不理你”。之后她真是躲着他。当初,她一知道他是谁了,就和他做在一块,不求他什么,仅仅是“有你这么一个名人能喜欢我,我活着的自信心就又产生了!我真羡慕你的夫人,她能得到你……我嫉妒她,太嫉妒她了!但你相信……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和负担的”。阿灿是这样想,也这么做了。唐宛儿、柳月更是冲了他名气去的,最后也是一个个都走得“无声无息”。多好的女人啊!真个全是菩萨哩,她们出场只为“奉献一切”的。这种畸形的念头,全出于作为男人的作家贾平凹,面对女性时,对自己性行为极度恐惧和对自身性能力根深蒂固的自卑心在作怪而萌发的吧?从先秦始,中国人性观念里就认为男人性能力有限,女性性能力无穷,一切房中术的诞生,都是为弥补此一不足的。这导出许多合理方法与技巧的发明,也培养了无数怪诞的、乃至有害的幻想。色情小说中,这一点表现得尤为清楚。《金瓶梅》中的西门庆借相思套等器具,都还是“常规武器”。服春药至于暴亡的,自《飞燕外传》到《春闺秘史》屡见不鲜。得异人传授,通过类似练习气功的方法来控制性器,使之伸缩自如、百战不殆的,那就更入了魔道。另有《肉蒲团》中未央生所做的那一类“手术”:把一条正在交配中的狗鞭,切四缕,趁热敷在自己的“本钱”内,三个月后便可“横行天下”。庄之蝶呢?什么都不需,他是无师自通的,能力来得莫名其妙。人类性行为,就其本质说,是人类把握世界的一种基本方式,男性和女性经此而相互占有,在彼此的融合中获得对自我的肯定,完美精神与心理,从而能积极实现生命的价值。其满足是朴素的,其实现是健康的。“梦是愿望的达成”。色情小说却是人在现实里无法满足时,借幻想而实现的一种虚拟化表达。《废都》对女性过分的理想、理念化描写,也使得所有偷情女性,在庄之蝶身下时的动作、心理动机高度一致起来,投射了作家自身的一厢情愿,正是一个近乎畸形的白日梦。只要人类还有“梦”,这障碍就无法逾越,它的广受喜爱、大有市场就很易实现。因此,作者为了投人所需所好,写成这样,其选择是深具智慧的。可悲的是那些“多情女”,“当其始也,不过一念之偶偏;迨其继也,遂至欲心之难遏。甚且情有独钟,不论亲疏,不分长幼,不别尊卑,不问僧俗,惟知**绸缪,罔顾纲常廉耻,岂非情之痴也乎哉”。唐宛儿就是这样个悲剧的“祸星”。她为满足自己的**而不顾一切了。后来她的不幸是为作者同情的,她与庄之蝶的关系更是为作者激赏的。但其不幸却是很可免除的,庄之蝶、周敏、孟云房都知道她被原配丈夫抢回去在经受非人、非法的虐待,一个个却失了头,不去报警,请警察协助,帮她彻底逃脱苦海,做着学者、作家、名流的男人们,想到的只是打架、开溜,岂非有点天方夜谭?贾平凹这是想要干吗呢?他是想说:一个男人为满足自己**,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可以原谅吗?假如他满足过了,那手段与目的也都是可圈可点可贺可羡,不必负责的?无怪乎男人都愿做庄之蝶哩,玩着女人而浪漫、安全、快乐,一身轻松。因此,《废都》就具有了“世界性”。西方人有一个传统,喜欢看中国人的“**”,看他们自己所不具备而又能被他们理解得了的东西。在他们那里,中国古典小说受评价最高的不是红楼、三国、水浒、西游,也不是《金瓶梅》,而是《肉蒲团》和《好逑传》。恰如中国人往往认为西方男性有较强性能力一样,西方人认为中国人最擅长**。《废都》这部“擅长**”的书投了缘,很富于文学性,引用的顺口溜也是为他们所陌生的,再有点东方的神秘主义味道和色情想象,在浪漫的法国不拿个“费米娜外国文学奖”那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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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魔鬼下棋:五作家批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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