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唷,敢情你是打一开始就认定他是武状元了?」
「殿下不也如此认为?」周奉言噙笑反问。
燕奇临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一听战鼓声,便将心思摆在场上。最终场的马枪对阵,范围更小,方圆约莫只有二十步宽,只要撂人下马,抑或是把人逼出闱外,都算胜出。
放眼望去,就见符青出手相当凌厉,旋上盘下,攻上不成,竟转打马腿,教燕奇临忍俊不住地笑出声。
「瞧,监场的兵部尚书和震威大将军竟然都没制止,更未挥旗以表犯规。」更了得的是,全场无人敢哼一声,彷佛这几招竟是算数的。
「嗯……算是常规嘛。」周奉言无奈笑着。
「常规吗?不过你兄弟骑术相当了得,都被逼到边线了,还能驭马逃开,瞧……符青的座骑都已经踏出边线了,唷……连暗器都准备使出了。」燕奇临喃着,就见符青从袖中射出暗器,而周呈晔像是早有防备,竟以长枪隔开暗器,甚至将一发打回符青身上。「周奉言,你该不会是早跟他提点过了?」
这一击真是回得可圈可点,就见长枪在他手上运转得行云流水,彷佛与他是一体。
「不,下官并未提点,纯粹是他自个儿的反应,不过……」周奉言话未完,燕奇临已经跃下了楼台,足不点地地朝闱场而去,顺手抽了场边禁卫的配剑,闪身至周呈晔身旁,和他同时挡下震威大将军劈下的一剑,轻而易举地将震威大将军震开。
周呈晔不禁看了燕奇临一眼,见他一身锦袍华衣,外头罩了件大红羽氅,只觉得他富贵逼人,威仪慑人。
周呈晔抬眼望去,只见他五官立体夺目,明明是个男人,却带着几分勾魂摄魄的阴柔妖美,面貌虽端正,却透着股邪气,依他所见,此人非善类,但他却帮了他。
「这是怎么着,震威大将军?」燕奇临懒声问着。
「殿下,周呈晔使暗器,违反规定,当斩。」震威大将军随即单膝跪下。
燕奇临睨了眼已经倒地的符青,忍不住咧嘴笑着。「怎么本殿下瞧见的暗器是他使出的?」他随手拉着周呈晔朝符青走去,踢开守在符青身边的兵部尚书,一把拉起符青,抖着他的袖,就见细微的银针从袖里掉出。
而后,面向周呈晔,甩着他的双手,再道:「如何,要不要本殿下搜他的身,还他清白?」
震威大将军和兵部尚书脸色猛地刷白,垂首不语。
「本殿下在此宣布,周呈晔为武状元,封御前将,谁有异议?」
「臣遵旨。」震威大将军和兵部尚书咬牙道。
燕奇临笑咧嘴,垂首瞅着周呈晔。「还不叩谢皇恩?」
周呈晔面无表情地屈膝跪下。「谢殿下。」
「是皇恩。」他好心提醒着。毕竟他只是代替皇上监考罢了。
「谢殿下。」
燕奇临玩味地瞅着他,一把将他拉起。「有意思,本殿下牢牢地记住你了。」侧眼望去,周奉言正徐徐走来,他撇唇哼笑了声,便迳自离开。
「不要紧吧。」周奉言笑问着。
「没事。」他看见倒在地上的符青已经让人抬起,看那气色应该是死不了。
「咱们边走边聊吧。」周奉言睨了眼一脸恼怒,显然不会善罢甘休的震威大将军,朝他微微施礼。就是要让朝中人知晓,新科武状元非但有大皇子罩着,更有他护着。
「现在就可以走了?」
「可以,至于服饰会有司礼监送到府上,好让你明晚可以赴宫宴。」
「还有宫宴。」周呈晔轻啧了声。
「今年是文武试,所以宫宴是文武同办,便不分琼林宴、会武宴了。」等快要踏出宫门时,周奉言才低问:「你觉得大皇子是怎样的人?」
「非善类。」
周奉言不禁低声笑着。「虽非善类,但大皇子绝对是个真小人,不玩背后伤人那招。」
「……你的意思是要我亲近他?」
「既然你决定走仕途,亲近大皇子对你而言,有利无害。」
周呈晔垂敛长睫不语,青涩的面容却有着世故的风霜,尽管年少却已能衡量利弊得失。「也是,横竖都已经招惹了大将军之子,不找个靠山,这官路可就难走了。」任谁都看得出武状元之名,分明早已内定,可因为他实力雄厚,又有大皇子相助,才硬是让这武状元落到他的手中。
他入朝为官,没有宏愿志向,更不为天下百姓,只是为了在这战乱的年代里,能拥有一点力量保卫家人。
找个靠山能帮他达成目的,他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既然你这般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周呈晔不置可否地微扬着眉,气势犹如出鞘锐剑,冷厉而不留一丝余情。「可为何我总觉得你让我结识大皇子是别有目的?」
周奉言笑眯了黑眸。「当然是要先替你寻好靠山,待他日你羽翼丰厚了,便能为咱们周家多尽点心力,你也不希望战乱频传,终至家人离散吧。」
「咱们虽是宗亲,但那也是百年前的事了,你突然找上门……到底有何目的?」不可否认,他会决定入朝,周奉言绝对是个关键,他在他身后推了一把。
他知周奉言另有所图,但基于他对他有助益,他暂时视若无睹。
可如今武状元已经到手,入朝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他总得要问清底细,算算这买卖划不划算。
要知道周奉言可是大燕神官,就连皇上登基也是当年承周奉言金口而得,对他万般倚靠。他认为周奉言那双听说可以看见未来的眼,势必是瞧见了什么,才拿他当这未知棋局中的棋子。
周奉言垂眼思忖了下才道:「呈晔,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我还真说不准,但请你相信,我绝无可能伤害你。」
周呈晔不语。倒不是在思索他话中真伪或真是信了他,纯粹只是话题已结束,无话可接,和他并没有熟识到可以话家常。
「对了,凌春近来身子好吗?」
瞬间,周呈晔面上的霜寒尽除,笑意如融融春光,一整个风光明媚,好似破云煦日,教往来的禁卫看直了眼。
「昨儿个我姑姑他们一家人刚到。」一提到妹子,他难掩眉眼间的喜悦。「预定会在巴乌待上几天。」
他爹是周家长子,底下有三个弟妹,虽成家后各自分门立户,分落在几处大城落脚,但一有闲暇大伙还是会聚在一块,况且今儿个还是为了他考武举而来,会比预定时间多待几天,若他中了,便为他庆贺。
「所以明日的宴席才会教你这般生厌?」周奉言努力地抿着笑。瞧,毕竟还是个孩子,心思不难揣测,尤其只要提起他视若己命的妹子,哪里还能板着脸。
「可不是,硬生生地浪费了我一晚的时间……对了,能不能提早离席?」
「这个嘛……」
周呈晔冷沉着脸,黑眸燃着杀气,在剑光闪动之间,蛮劲尽出,恨不得将与他对阵的燕奇临给一剑毙了。
混帐!他才进宫就拉着他比试,比试也就罢了,竟然让众人不得开宴,得等他尽兴了才能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