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湾村到崖州县城约两个时辰的路程,成振清不放心妻女,并没将人送到县衙,泼了一瓢冷水在那恶棍脸上,恶棍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明明被绑住手脚,与砧板上的肉毫无区别,不过硬着骨头不肯认错,骂骂咧咧的问候了成振清祖宗十八代。
「骂够了?」成振清虽是一副笑脸,手里的匕首却迅速的割断恶棍的手脚筋,成靖宁在一边看着,觉得他脸上的笑阴邪至极。
「啊!杀人了……救命!」恶棍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成振清不为所动,拿着匕首威胁道:「我认得你,你是隔壁新堰村的王狗剩。今天我放你一马,若下次再敢来,可不就是断手脚筋那麽简单。」他手里锋利的匕首移到那人的胯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比划,眼见着就要卸下他裤子里的小兄弟,「让你变成阉人,是轻松得不能再轻松的事。」
「你敢!到时候老子叫上一帮兄弟打得你满地找牙,那时可就不是我一个人欺负你婆娘了!」王狗剩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被成振清恐吓一番後,仍嚎着嗓子威胁道。
「你尽管叫人来,只要打得过我,不过听你这麽说,就更不能放你好过了。」他一脚踩在王狗剩的小脚趾上,狠狠的碾了两下。
王狗剩疼得大声嚎叫,声音比上了屠宰场的肥猪叫得还要惨烈。
成振清解开他身上的绳索,继续道:「不听话的话,你可以大胆的试一试,看我有没有能耐把你变成废人!」
王狗剩欺软怕硬,触及成振清杀人的目光,吓得毫无形象的尿裤子,忙不迭的求饶,「不敢了,我有眼不识泰山,偷到大爷你跟前,以後再也不敢了!」
「很好。」成振清扛着人走到村口,把王狗剩仍进池塘里,「滚!」
往日里成振清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但刚刚他扛着王狗剩出去时那副凶狠的模样,成靖宁从没见过,朝娘亲耸耸肩,她这辈子的爹娘,着实怪得很。
她把地上的绳索收拾了,准备熬药,炉火生了起来,把纸包里的草药倒进药罐子里,装满从山里背回的山泉水,盖上盖子开始熬煮。
成振清从县城里买了好些鲜肉、排骨回来,成靖宁麻利地挥着砍刀,砰砰砰的将排骨砍成碎块儿,准备煲汤,其余鲜肉则用盐腌了,挂在通风的地方晾乾,崖州这地方一年四季又湿又热,东西不容易保存,只好制成腌肉。
屋里,顾子衿收拾好了布匹和笔墨等物,出来准备帮忙。她不会做饭,只好打下手,给山药削皮,可山药又黏又滑,削皮之後的汁液黏在手上容易痒,切块儿时还险些滑手弄伤手指,加上碰不得冷水,成靖宁只好让她回屋歇着。
「是我没用。」帮不上忙,顾子衿气馁道。
成靖宁一边忙,一边笑道:「哪里,娘,你的女红谁也比不上,爹这次买了一匹葛布回来,你帮我做一身新衣裳,让我出去显摆显摆呗?」
顾子衿跟着笑道:「你就会哄我开心。」
「厨房这里交给我,娘,你和爹说说话。」成靖宁削好了山药,切成块儿,放进砂锅里,又放了些许调味料,开始煲汤,用小火煨上一个时辰即可。
上一世她的事业做得有声有色,下班回家後也会做饭煲汤,所以做得一手好菜。这一世她掌勺之前,一直是成振清做饭,吃了几年「黑暗料理」之後,终於能好生犒劳一番折腾已久的胃,之後她一直变着花样做吃的,在这上面成振清和顾子衿从不过问。
顾子衿喝的药必须熬两次,第一次熬好,汤水全部倒去,要再加两碗水熬成半碗。期间成靖宁到屋前的菜地里拔了一把油菜回来,洗净了放在筲箕里沥水。
成振清回来时,排骨已炖出香味,满室生香。「你娘呢?」
成靖宁忙着往炉子里加木炭,头也不抬地说:「在里屋里,娘今天吓坏了,爹你陪陪她吧。」
房里,顾子衿拿着剪子,对着葛布发呆,不知从哪里开始裁剪,成振清进来时,她忙抹了脸上的眼泪,「清哥回来了。」
成振清揽着妻子入怀,安抚道:「我已狠狠教训王狗剩一顿,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没用,当初说好了来照顾你,却添了这麽多麻烦。要不是靖宁机灵,还不知会怎样。」村里的女人嘴碎,虽然没发生什麽事,但禁不起她们胡编乱造,她又看重清誉,最怕别人说她,万一传回老家,她就完了。
「我已经辞了盐场的工,以後待在家里陪你,临走之前娘给我们的银子,可以撑到我们回京城那天。子衿,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成振清说。新帝登基,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一定会洗清他的冤屈。当年一味忍让,才连累母亲、妻儿,这次回去,他不会再退让了。
顾子衿闻言,抬起头来问道:「清哥,你这次去县城,可听到什麽消息了?」京城是她魂牵梦萦的地方,十年过去,她已不敢再想。
「有。」成振清将听到的消息说给顾子衿听,两人分析一番後,开始规划未来的路。
成靖宁在厨房做饭,自是不晓得他们的谈话。
晚餐除了山药排骨汤,她还做了车前草木耳炒肉片,外加炝炒油菜,来福闻到香味,绕着她的脚转来转去乞食。她挑了一根没多少肉的骨头给来福,来福小心翼翼的叼走,趴在门口专心致志的啃着。
「吃饭了!」摆好碗筷,成靖宁喊道。
夫妻两人这才搁置话题出来吃饭,崖州的日子清苦,不过成靖宁总把菜做得有滋有味,调剂了日复一日平淡如水的穿越生活。
每每吃着女儿做的菜,顾子衿止不住心酸,这些家务本该她来做,如今全压在十岁不到的孩子身上。
家里吃饭没大户人家那麽讲究,成靖宁眉飞色舞的说着明天的打算,远洋的贸易商船和捕捞的渔船即将抵达普新镇,她准备和村里的小夥伴儿去看热闹,海边的小村庄没什麽稀奇可瞧,因此每次靠岸的远洋大船成了固定的一景,虽然只停留片刻,不过也够村民们开眼界了。
成振清给了她三十文铜钱,「看到什麽喜欢的就买,早点回来。」
三十文铜钱不算少,成靖宁原想推拒,顾子衿笑着开了口——
「拿着吧,家里不缺这点钱。」
「谢谢爹。」成靖宁欢欢喜喜的收好三十文钱,明天得好生看看,她想要硬笔尖的西洋笔和洋墨水,到时候可以把记忆里的东西更好的画出来。
黑夜将大地笼罩,没有光污染的夜晚格外静谧,来福趴在地上啃骨头,顾子衿坐在窗边的油灯下缝衣裳,屋外的空地上,成靖宁跟着成振清练拳脚,她身子弱,幼时时常生病,能练拳脚功夫是当初她以强身健体为由磨了好久,成振清才答应的,几年下来,她的基本功十分扎实,上能撂倒成年男子,下能挽弓射野兔。
顾子衿看着瘦弱的女儿,心中滋味万千,她过於早慧,脑子里装了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性子也好,但就是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也不知回到那个家以後,她能不能适应。
隔天早上,早饭是米粥、泡萝卜和粗面馒头,米粥煮得又黏又稠,萝卜泡得将将入味,撒上姜末,吃起来十分爽口,粗面里加了红糖和鸡蛋,经过发酵後,蒸得松软,入口香甜,怎麽吃都不腻。
成靖宁还在吃早饭,隔壁的翠喜已来叫她了。
「等一下,就来!」
「去吧,碗爹来洗。」成振清对女儿说,又拿了一个馒头。
成靖宁洗了手,说:「那我走了。」
见人已经走远,顾子衿喝了一口粥之後,问道:「靖宁什麽也不知道,我们不告诉她吗?」
「现在还没确定,等有消息之後再说也不迟,家里是一滩烂泥,回去之後不会再有这麽无忧无虑的日子了,给她留一些乾净的回忆吧。」他从不对女儿说家里的事,牵扯太多,着实太复杂,不是一个小姑娘能接受得了的。
「靖宁的性子像母亲,母亲一定会喜欢的。」顾子衿说,她性子柔弱,出嫁之前活在家人的羽翼之下,出嫁之後面对十分强势的那一位,也有婆婆和丈夫护着,哪怕到了荒凉野蛮的崖州,也靠丈夫和女儿照顾,幸好,女儿不像她。
【第二章刺客来袭】
码头在普新镇,地方不大,只有崖州的港湾满船时,才会有商船在此停歇,补充淡水和食物,不过有时还是会有大船停靠,那时会有海边集市,卖些海外的新鲜物什。
这次大船路过,瞧热闹的、售卖当地特产的人络绎不绝,成靖宁和小夥伴们穿行在临时搭起的交易台之间,百无聊赖的打量这些海外运来的玩意儿。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对这些东西已司空见惯,大祁朝民风开放,不缠足,也不闭关锁国,与海外交流多,商贸往来频繁,若钱财足够,可以买一些用得上的南洋和西洋物什。
自古码头城市都比较繁华,不过崖州是个例外,这里的百姓只能看着船来船往,分不到什麽甜头。因为盐场是官府经营的,甘蔗场由大地主把控,制成的白糖等物上供给官府,林子、木材也是大地主的,土特产只有投机商人才能卖得高价,村民们只能分到极少的甜头,依旧靠种地打鱼或是做苦力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