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强忍着恶心想吐的慾望,她在墙角蹲了下来,此时万籁俱静,除了她的心跳,听不到任何声音。

那群凶神恶煞的刺客是走了,还是死了?爹娘究竟怎麽样了?

成靖宁推开窗户往里面瞧了瞧,没有看到什麽,她大着胆子爬进去,随即看到一长串血脚印,刹那间只觉心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娘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她爹倒在床榻边,浑身是血,不知是生是死。

她从没见过死人,怕得要命,好半天才回魂,挪动脚步上前去探她爹的鼻息,见人还有气息,她心中绷紧的弦一下松开,双腿不听使唤瘫软在地,不停地安慰自己,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找到打火石,她点燃烛灯後,就见外面堂屋横七竖八的躺了五具屍体,血溅得满屋子都是。她没见过这麽多死人,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慌得丢了手里的油灯。

微弱的黄光突然消失,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月光映照下的死屍透着诡异阴森冷光,让人不寒而栗。

成靖宁慌得爬进去里屋,重新点燃一盏烛灯,她失了方寸,脑中只一迳地想着,这下该怎麽办才好?

「靖宁……」冷寂之中,成振清突然开口,吓了成靖宁一跳。

「爹,我在。」成靖宁跪走到成振清身边,握着他沾满鲜血的手。

「怕吗?」成振清身上伤重,声细如蚊,成靖宁凑到他跟前才听得清楚。

上一世的世界海晏河清,和平安乐,她连一只死猪都没见过,哪里见过这麽多血和死人?成振清问她,她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别怕,家里还有三七,你拿去磨了……」

「爹,你别说话,我知道该怎麽做了。」稳定心神後,成靖宁打断他的话,母亲体弱多病,家里经常备着药材,书柜也有几本医书,她无事时时常翻看,因此知道一些简单刀伤的处理法子。

她鼓起勇气穿过堂屋,点起火,烧了开水,拿出三七来研磨成粉,研碎的三七粉一部分外敷止血,一部分用温开水冲调後喂给成振清服下,又给他清洗过伤口,撕了乾净的葛布包紮伤口。

这几日田里涨水,她得了几条鲫鱼,养在水缸里,帮成振清包紮好之後去到厨房,杀了鱼,熬了鲫鱼粥。「爹,吃点东西吧。」她舀了一匙粥,送到成振清嘴边。

成振清这会儿缓过劲儿来,攒了些许力气,说:「我自己来吧。」

「娘还好吗?」重伤的成振清已经醒了,顾子衿还昏迷不醒,她有些担心。

「我点了她的昏睡穴,睡一觉就好了。」

成靖宁擦去顾子衿脸上和手上的血,换下她身上的衣裳,心中疑窦重重,忍不住问道:「爹,是什麽人要杀我们,你和娘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喝了一碗鲫鱼粥,成振清的精神稍稍恢复,说:「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等时机到了再细细说给你听。别担心,爹不是奸佞之人。」

成振清说中她的心事,成靖宁稍微安心,「接下来该怎麽办?」家里死了五个刺客,想起来便觉吓人。

「这里不能住了,我们得搬家,爹现在身上有伤,暂时动不得,你到後面茅屋挖一个坑,越大越好,等处理好了,把这里烧了,你不用担心银子的事,绝对够用。」成振清没有精神再说话,吩咐完之後就又昏了过去。

屋里只剩成靖宁一个清醒的,现在她只能靠一盏油灯驱逐心中源源不断涌出的恐惧。发了一会儿呆,她才端着灯台,在灶房拿了锄头和铲子到茅屋,幸好他们家是离村人聚居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家里有动静也不会太快传到别家,尤其现在飓风刚过,村民都不怎麽出门。

寂静的夜里,成靖宁不敢多想,专心致志的挖坑,一锄接一锄,尽管人小力气小,等她缓口气时,已挖了半人来深,共有五个人,不能草草埋了了事,她先回厨房喝了一口粥後回去继续挖。

晨光稀微,大坑已经挖好,她爬了出来,筋疲力尽的坐在坑边。

她家虽然偏僻,但不能保证不会有人来,那堆麻烦必须尽早埋了,但这会儿她已经没了力气,怎麽样都得填饱肚子,想到爹娘还没用早饭,她於是杀了另一条鱼,煮了简单的稀粥,又蒸了六颗包子。

她端着热水穿过堂屋到卧室,见顾子衿挣扎着起来,想到堂屋还没清理乾净,忙阻止道:「娘,先洗脸,暂时别出去,我等会儿把早饭端进来。」

昨天发生的事顾子矜还记得,闭上眼就能想起一屋子的血和残肢断臂,怯怯地道︰「好。」

端了早饭进屋,成靖宁叫醒成振清,「爹,天亮了。」

成振清缓了一会儿才起来,简略地吃过早饭後对妻子说:「待在里面,暂时别出来。」

成振清搬屍首去埋时,成靖宁负责收拾刀剑和残肢,昨日她只是看着,今天亲手碰这些东西,止不住手抖,胃里翻腾得厉害,哇的一声吐了一地,等端了水把屋里的一切弄乾净,她再点了一把湿花椒枝叶熏屋子。

成振清拆了猪圈,把石头压在埋人的坑里,继续盖上泥土,又放了一堆乾柴做掩饰。

成靖宁过来帮着成振清收尾,狠狠的在填好的土坑上踩了几脚。

这时外头有人来,问他们家昨天出了什麽事,怎麽来福一直嚎叫。

成振清埋了屍体之後,已无力再站着说话,成靖宁只得出来应对。

这会儿她出奇的冷静,将来嘘寒问暖的邻居拦在外头,「我爹最近病犯了,是没搬来三湾村之前的老毛病,昨天他去盐场辞工,半路上不小心被废弃的夹子夹到脚,流了一地血,这会儿正在床上躺着呢。来福……昨天跑出去还没回来,也许去躲在哪儿吧,多谢各位叔叔、婶婶关心。」

成家除了成靖宁,成振清夫妻平日里和村里人很少往来,又神秘得很,但因现在是农忙季节,又飓风刚过他们要忙的事很多,知道昨天成家没发生大事之後,就又各忙各的去了。

应付完乡亲,成靖宁回到屋里,绷紧的神经松弛後,一下瘫软在地,再也使不上力气。

成振清再次昏睡。

顾子衿听到外面没了声音,才从里屋出来,见到失魂落魄的女儿,扶她在矮木凳上坐下。

「我没事,娘别担心,先让我缓一缓。」事情还没解决,娘亲不顶事,她不能倒下。

昨天来福救了她一命,她出去寻了牠的屍体,含泪埋在菜园里。随後问顾子衿要了些银子,去普新镇抓药。

由於昨天刚被追杀,出门时她总觉得黑衣刺客会突然从某个地方冲出来杀她,幸好路上田间地头都有劳作的人,她这才不那麽怕。

到镇里抓了药,在集市转了一圈,她又买了几条乌鱼和几块大骨。

她脚程快,回去时顾子衿正笨拙的做饭。

「娘,我来吧,你帮我烧火。」顾子衿什麽也没做好,反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见到成靖宁难免尴尬,「是娘没用。」

「哪里,别说丧气话。」成靖宁舀了锅里煮得和乾粥差不多的乾饭,重新淘米。

乌鱼对恢复刀伤有好处,成靖宁杀了鱼,熬了一锅鱼汤,舀了一碗起来,剩下的汤水用来煮粥,最後切了一些油菜和腊肉放在里面。

「娘,你先端乌鱼汤给爹喝,我再炒两个菜。」顾子衿在厨房帮不了忙,成靖宁只好让她去照顾受伤的成振清。

成振清吃完乌鱼、喝完汤,成靖宁饭也做好了,想到昨晚的情景,不敢在堂屋摆饭,把矮桌搬进里屋,靠在床边,才又端了乌鱼粥和菜进来。

成靖宁舀了一碗粥,递给顾子衿,问道:「爹,你好些了吗?」

「好些了。」成振清早晨拚了一股劲儿之後,现在如泄气的皮球,软绵绵的躺在床上,手脚不便,需人服侍。「今夜,把这里烧了,我们搬到镇上去。」

清楚他有许多秘密没说,眼下听他这麽安排,成靖宁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第三章梦魇缠身睡不好】

半夜成靖宁从床上爬起来,揣好先前仔细收好的七条辣椒,和顾子衿一起把成振清扶到屋外,接着回到屋里,点燃了灶膛的柴火,放火烧家中的被褥、帐幔和柜子里的书籍,白天曝晒一整天,晚上又燥热非常,只需一点微风,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

等村人从梦中惊醒,提着水桶准备来救火时,成家已经烧光,只剩光秃秃的屋架子。

成振清被烧伤,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呻吟,顾子衿脸上全是灰尘,衣裳被火苗灼到,布满焦痕,守在丈夫身边啼哭不止。而成靖宁正提着水救火,东西烧光了,火也熄了,她最後摔了一跤,手上提的那桶水反将她浇了个透。

「真是造孽哟,好端端的,一把火就烧没了。」

「是呀,白天还好好的呢。」

「除了他家丫头,我看他们夫妻两个奇怪得很,前天我路过时听到他家传出乒乒乓乓的声响,还以为遭贼了,想到要回家煮猪食就没管,现在又无故起火,该不会是仇家来寻仇吧?」

「别乱猜,阿靖她娘说是她半夜起床小解,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结果这两天太阳大就烧起来了。乡下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现在所有家当都烧光了,以後要怎麽过哟!」

围观的村民七嘴八舌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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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气闺秀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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