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3)
为什么呢?世上的事,有些是说不清的。是不是因为汪洁数学差,陈国栋常常帮助她补习功课?还是两个人都觉得苦闷,尤其是都得不到家庭的温暖,双方的家长关心的都只是学习,都只是要他们考上大学,而不管其他,使他们的心总觉得残缺不全?……说不清,说不清……莫非这就是神妙莫测的爱?以后,汪洁从姑姑那里看到台湾女作家三毛的书。起初,她只是对“三毛”这个名字感兴趣。她想起了电影和连环画里脑袋上画着三根头发的可笑的三毛。当她翻开书,知道这是个女三毛,一头浓密的黑发。“爱情有若佛家的禅——一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这就是这位女三毛讲过的话。她把这句话抄在笔记本上。从此,她特别喜欢读三毛的书。学生之间这种所谓恋爱,怂恿有时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就如同化学实验用的催化剂。一次,学校组织到自然博物馆参观。汪洁不想去。她对那些早已经没有生命力的各种动植物标本,恐龙瘦瘦的骨架,不怎么感兴趣。而且,这两天,她正好来了例假,浑身不大舒服,心里也格外烦闷,懒得动。课间操时,她没有去。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不一会儿,陈国栋来了。他是从操场上偷偷溜回来的。“你怎么没下去做操?”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停了半晌,她反问他:“你怎么没去?”陈国栋笑了。他们都没有去。体育委员李江流准又该生气了。忽然,陈国栋问她:“下午到自然博物馆,你去吗?”“不想去。”“怎么?”“没个伴,太远……”“我去。”他们还想说什么,李江流先破门而入,进教室就喊:“你们两位不去做操,跑到这儿说悄悄话来了!”紧接着,许多同学也都进了教室。中午放学时,汪洁和陈国栋一起下楼,汪洁问:“你骑车去吗?”“骑呀!”“可我坐车。”“你也去?”她看见他的眼睛一亮,异常高兴。她也格外高兴。都是他,使她和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也亲近起来了。“我帮你借辆车!”他兴奋地说:“下午一点,你到我家找我好吗?我事先把车给你借好!”她笑笑,算做回答。他飞跑着下楼,书包都飞起来了,象翅膀。自然博物馆。宇宙真是太老了。这么些生物已经死了,只是做为化石,做为标本,陈列在这里。汪洁觉得无论她走到哪里,他都站在自己的身后。即使她和其他同学,离他远远的,在看其他的地方,只要她一回头,用不着她讲话,他立刻会跑过来。他看得很仔细,还做了许多笔记。学习委员嘛!在参观到灵长类时,陈国栋忽然想起生物老师曾经在课外讲座时介绍过世界著名动物分类学立法者林奈,把人和猿分在同一目下,称为灵长目。这个目又分七个科。是哪七个科呢?他记不清了。……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汪洁却觉得有些好笑。从自然博物馆出来,陈国栋和汪洁一边骑着车,一边聊起了别的。“你说,人究竟是伟大还是渺小?”“既伟大又渺小。人是自然界发展的一个比例中项。”“你可真会说!你说,人死了会是个什么样子?”“你说的这个人指的是谁?”“比如说我们。”“你和我?”“嗯。”“我们死了,大街上除了少了两个骑自行车的人,还是老样子,太阳照样当空照,照样有人哭,有人笑……”“老样子?就没有一点儿变化?”“那你问的是死的价值和意义了?”“嗯。”“你说呢?”“我?……我有时候想到死,很怕;有时候又不怕!”“你可真还是个小姑娘!”“你呢?……两个高中一年级的学生,竟然极其认真地讨论起生与死这个人生大问题来了。汪洁骑车技术太不高明。她的车把常常摇晃。那些在街上骑得飞快,爱玩漂儿的小伙子,常常从她的车旁擦过,吓得她直吐舌头。陈国栋让她在靠着便道里面骑,他在她身旁保护着她。不过,两人又忘不了说话。最后,一个骑得飞快的楞头青,故意撞了陈国栋一膀子,重心偏移,两个人都倒在地上,车轮还在一个劲地转。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参观自然博物馆,使他们的关系来了一次飞跃。他们的心里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了什么。比他们更清楚,更敏感的是其他同学。旁观者清吧?第二天上学的时候,WC系列的外号便已经不胫而走,除了他们两个不知道,没有人不知道。班主任容老师把陈国栋叫到办公室:“听说你和汪洁在谈恋爱,是吗?”“不!没有哇……”他竭力否定。怎么叫恋爱呢?“你是班干部,要求要严格。你也知道,咱们班里有好几对谈情说爱,你可不能和他们一起瞎掺乎呀!”恋爱!?这个词在汪洁的脑子里早出现过了。在陈国栋的脑海里,却还是第一次。难道这就是恋爱?他认为不是。只是朋友嘛。为什么男同学就不能和女同学交朋友呢?一交朋友就是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