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蜍合唱队(2)
“它们在沙里睡觉呢。”沙尔克说,用手电筒指着左边的墙脚,“这儿,我有绿蟾蜍,叫声就像金丝雀一样。”他噘起嘴,卷起舌头学给我听。“那儿,”灯光扫过对岸的土坡,“是盘古蟾蜍,它的音域很宽,叫起来就是这样,噶、噶、噶”。他把下巴缩到胸口,学蛙叫,“看到了吗?这两种声音完全不同。”沙尔克先生向我解释他将如何把我看来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春天,蟾蜍开始求偶的时候,这些住在沙岸的居民就会聚集在水池中狂欢,大唱爱之乐章。”由于蟾蜍基因上的内向,这种盛况只能在夜晚发生。不过没有问题,任何蛙叫,不管是鸟鸣般的吱吱声,还是雄壮的嘎嘎声,都可透过麦克风,被录到沙尔克先生书房的录音机中。然后,录音带经过剪辑、混音、调音,再通过电子合成的神奇效果,最后就能形成《马赛进行曲》的旋律。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始!沙尔克先生打算制作一首原创作品——欧洲共同市场成员国国歌。这个想法让人激动吧?我根本就不觉得激动,反而觉得很失望。我一直盼着能欣赏到蟾蜍合唱团现场表演:大群蟾蜍组成的乐队,巨大的声囊整齐地膨胀收缩,沙尔克先生站在台上指挥,蟾蜍女低音歌手演绎令人惊叹的独唱,听众们仔细聆听每一个音符,这将是一次多么值得珍惜回味的音乐洗礼啊!但是电子合成处理的蛙叫声呢?无疑这也很独特,但缺少了现场表演时的自由奔放。至于欧洲共同市场的国歌呢?我更加怀疑。假如布鲁塞尔的官僚们能花上几年的时间,来解决几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护照的颜色啦,优质酪乳的合格酵母菌数量啦,你怎么能指望他们对一首歌达成共识呢?更何况还是首由蟾蜍演唱的曲子。撒切尔夫人又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事实上,我相信撒切尔夫人会说,“它们一定得是英国蟾蜍!”不过我不想将政治和艺术混为一谈,所以我只问了个最直接的问题,“为什么用蟾蜍呢?”沙尔克先生望着我,好像我在装傻似的,“因为从来没人做过呀!”理所当然!春末夏初时的几个月当中,我常常想回去看看沙尔克先生和他的蟾蜍们进展如何,不过我还是决定等到七月,那时蟾蜍协奏曲应该已经录制完成了,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听到欧洲共同市场国歌呢!我到达沙尔克先生家时,他不在,一个脸长得像胡桃的女人开了门,另一只手抓着吸尘器的手柄。“沙尔克先生在吗?”那位女人回到屋内把吸尘器关掉。“不在,他到巴黎去了。”她停了一下,接着说,“他去参加200百周年大庆了。”“他是带着他的音乐作品去的吗?”“我不清楚,我只是管家。”为了不至于白跑一趟,我问能不能看看蟾蜍。“不行,它们累了,沙尔克先生交代了不准打扰它们。”“谢谢您,夫人。”“没关系,先生。”在7月14日的前几天,报上登满了巴黎的准备活动,大花车游行啦,焰火啦,到场的外国元首啦,凯瑟琳·德娜芙的礼服啦,但就是找不到任何关于蟾蜍合唱队的消息,甚至在文化版上也没有。国庆日来了又去了,始终没听到一声蛙叫。我就知道,他该让它们现场表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