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解危远行

二、解危远行

当夜空里一勾月牙挂上院子里的柳树梢,庄周扛回了一袋小麦回到家时,田媚儿把两只眼睛睁成了蟠桃大。

“你去打劫了?”她吃惊地问。

按理庄周去老泰山家借粮,那么远的路不到下半夜是回不来的。“手无缚鸡之力岂敢做那粗活儿?”庄周揉着酸疼的肩膀,“是途中巧遇贵人,他已替我还了吴官人的本金,吴官人答应我一个月再还清余下的利息。”

田媚儿蓦然一惊:“咋、咋会这样?”

“怎么了?”庄周困惑不解地望着她。

田媚儿掩饰住内心的怨气,倒了碗水过来,“我是说他怎么说也得宽限三个月呀!辛苦了,喝点水。”

庄周接过碗喝了口,“钱不是白给的,按约明早得陪贵人去一趟魏国大梁。为夫此行往返只需二十余日便会回来接你。这期间白日看好家门,夜间小心莫再招盗贼……”

“知道了,你明日早早去吧!”田媚儿腻烦地说完,一口吹熄了油灯。

庄周之所以愿意带雁南子去魏国,也是想趁机求好友惠施给自己安排个官做。上次秦魏大战,魏国战败后又被秦国割去了五邑。加之今年大旱若继续开战国力不支,在张仪的再次游说下,魏襄王宣布退出合纵盟约,臣事秦国。

因为宋与越、卫两国近期交恶封关,庄周只好带着雁南子取道鲁、齐,再迂回赵国入去魏国的大梁。

一早雁南子就牵马守在了庄周家门外,日上三竿时庄周才气宇轩昂地跨上妻子借来的毛驴,接过她递来的包袱和长剑。瞅见英俊的雁南子,田媚儿偷偷抛过一个媚眼,雁南子装作没看见,莞尔一笑登鞍上马。“路途遥远,咱们快行。”

两人晓行夜宿不一日来到了齐国,雁南子实在不耐烦庄周的磨磨蹭蹭。“老大,你能不能行快点呀!”

“我找他求飞黄腾达不急,你拜个师又急从何来?”庄周在驴背上摇头晃脑,“再者你胯下的是马,我胯下为驴。驴与马虽为四蹄近亲,可一个善奔一个善行。譬如你我也为同类,却是一个习武一个习文。既然你非急于安邦,我也不躁于治国,一路观景慢行岂不更好?”

“酸理。”雁南子只能苦笑,“嗳,你既为读书人,又为何要佩剑?”

“防身之物而已,若看不惯你也携笔墨竹简便是。”

“哼,就算我打下了天下,也绝不会请头驴子来治国!”雁南子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庄周也不追他,依然慢悠悠一路观赏风景一边自言自语。

“瞧这山河。若天下兴武,必导致群雄争霸生灵涂炭,而世间兴文,定能智周万物人人安居乐业!”瞅见路边的白马,庄周还正在寻找马的主人,雁南子整理衣衫从路边草丛里出来。

“若人人都去读书,谁来种粮?”雁南子说着回到自己的白马旁。

庄周停下驴子,“文不与武讲理,武不与文比艺。”说完他下了驴,立在道边撩起袍摆。

“喂,你要干吗?”

“人有三急四需。小解,一起来比试一下否?”

“不比!”雁南子脸一红,跨上马继续前行。

又过了两日,两人来到齐、赵两国的交界,被条大河挡住了去路。雁南子和庄周坐在各自的坐骑上向对岸张望。

“咱们来晚了一步。”庄周瞅瞅快落山的太阳,“唉,眼下前有大河后无驿站,左无船家右没渡口,唯河之水滔滔……”

“记住,以后要么长话短说,要么就请闭嘴。”雁南子干脆下来,牵马沿河岸寻找渡船。

庄周骑着毛驴默默跟着走了一会儿,雁南子停下,蹲在河边边试了试水温。“你会凫水不?”他转头望着驴背上的庄周。

庄周下了驴子,搭手向对岸瞭望,“这么宽,你能游得过去?”

“我能,”雁南子甩着手上的水珠站起,“可我的马不会水。你呢?”

“我驴子会,可我不会。”庄周回答得不紧不慢。

“呸,你才是驴子!”雁南子立马还了他一对白眼珠子。

好在夏日的夜晚露宿野外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人吃了点随身带的干粮,坐在斜坡上休息。庄周眺望起天上的星斗,好像看到了自己来自于那颗星宿。“雁南子,你父亲说的第二种不可信者是何人?”

“是自己身边的人!”雁南子说着解下宝剑放在身边。

“你不信我,又何苦请我?”

雁南子和衣仰面躺下,“只怪我把你误作了樵夫。你很爱你娘子?”

“这还用说。”庄周身子向后一躺,“我续她两年多了,也是她为我送走了老母。嗳,你相信梦吗?那日在大漠中上天托梦与我,谓我为天庭下凡的蝴蝶精也!”

“狐狸精?”雁南子有意调侃他。

“不,是蝴蝶精。”庄周裹紧身上的袍子,“左有贤妻持家右有惠施助业,恰如蝴蝶之双翅也。嗳,你猜是我庄周梦见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在梦里见到了庄周?”

雁南子拿过宝剑搂在怀里,“这个,你去问周公好了。”

“此谓天人合一。井蛙不可以语于海,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说你也不懂。”

“你懂那么多,怎么不像惠施一样出去做官?”雁南子侧过脸望着他。

一阵夜风吹过,庄周往他身边挪了挪,“对我来说,治大国若烹小鲜。时机未到而已!”

“吹牛,闭嘴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风把庄周冻醒了。他发现雁南子枕在自己左臂熟睡,忙抽了抽手。雁南子却趁势侧身将左腿搭在他身上,左手搁在他胸脯上。

“此人莫非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庄周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慢慢将雁南子的手臂和腿移开,见雁南子又紧紧抓住自己衣袖,只得解开衣服一点点抽出手,揉着发麻的左臂转头向河坝上望去。

白马和毛驴在坝上安静啃草,身上只剩下内裤的庄周爬上堤坝,抱着双臂瑟瑟发抖地来到白马边,从马背行囊里摸出一把圜钱,伸头向斜坡上雁南子瞅瞅。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我庄周宁窃国也不可窃钩!”心里的嘀咕没敢说出声,他刚放回了圜钱,忽地打了个喷嚏。

喷嚏声惊喜了雁南子,他坐起身看看盖在自己身上的庄周衣服,抓起闻闻上面的怪味,忽然眉头一皱,随后转头向坝上望去。庄周忙藏身在驴后,驴子却突然嚎了两声,朝斜坡狂奔而下。

庄周正在发愣,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狼嚎,河堤上晃动着两只冒绿光的眼睛。雁南子抓起剑腾地站起,“不好,有狼!”

又是一声的狼叫,庄周惊恐地从河堤上滚下,没命跳进河中。雁南子还在惊愕地望着河面,河水里传来庄周的扑腾和呼救声:“救命啊,雁南子,快来救我——”

雁南子跃入水中,抓住庄周的手臂一口气游到了对岸,然后用尽全力将半死不活的庄周拖上岸后,才稍稍喘了口气。

毛驴也自己游上了岸,抖抖身上水嘶叫了声。庄周慢慢睁开眼,望着满天的星星嗫嚅着:“小弟,我死了?”

雁南子向河对岸观望,“你没死,可我的马和钱还都在对岸。”

一队赵军举火把从河岸上走下。“谁?做什么的?”

雁南子忙拱手回应:“官爷别误会,我们是过路的。”

军头用火把照照雁南子腰间的剑和毛驴背上庄周的剑鞘。“你俩是剑士?”

还没等雁南子回答,庄周晕晕乎乎站起了身,“呃,算是吧。”他以为遇到了劫匪。

军头向士兵一摆手,“送他们入宫。”

“入宫?”庄周又惊又喜地望着雁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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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一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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