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纪凛看得好笑不已,就坐在床边抱着她,叫了宫心打来清水,亲自伺候她洗脸。
宫心几时见过世子这模样,在她心里,平时的世子就像一块温润的美玉,一举一动无不优雅,从未为了哪个人如此将就。就算以前也感觉到世子十分在意曲四姑娘,可也没有做过什麽出格的事情,倒是现在……
纪凛接了绞好的帕子,仔细地给怀里的人擦脸,看她红嘟嘟的嘴,喜爱非常,忍不住在上面亲了好几下,直到她睁开眼睛,方才有些窘然地朝她笑着。
睁开眼睛後,看到这麽温柔的美男子——虽然在吃她豆腐,但曲潋依然生不起气来。睡了一个午觉,此时浑身软绵绵的,压根儿就懒得搭理其他,指不定此时被人压倒了,她也懒得反抗,躺平了就是。
「什麽时辰了?」她掩着嘴打哈欠,从他怀里爬了起来。
「申时正了。」
纪凛见她慢吞吞地坐在床上,伸脚就要勾脚踏上的绣鞋,忍不住蹲下身,拿起那双小巧的绣鞋为她套上。
这时候,宫心的神色已经不是惊讶可以形容了。
曲潋的睡意也吓跑了,直勾勾地盯着蹲在床前帮她穿鞋的少年,这样的姿势,如同跪在女人面前一般的谦卑,对於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这种事情根本难以想像。可是看他的举动这般的自然,彷佛只是在做一件正常不过的小事情。
直到他帮自己穿好鞋,她依然反应不过来。
纪凛拉着她起身,有些担忧地道:「潋妹妹身体还难受吗?」说着,他的视线忍不住往她身上某个地方瞄。
「……还好。」明明他在做这麽流氓的事情,给人的感觉却正直得不行,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麽好。
等曲潋坐在梳妆台前让宫心给她梳头时,突然想到了什麽,看着铜镜里他的面容,问道:「你怎麽回来了?」他此时不是应该在外院陪今儿过来认亲的客人吗?
纪凛站在她身後,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打开了她的首饰匣子,边悠哉地为她挑首饰,边道:「爹和二叔父他们都在那里,我见没什麽事情,就回来看看你。」
曲潋将上翘的嘴唇往下压,嗔道:「哪里没事?我先前还听说宁王世子和席公子等人正在赌博,闹得凶呢。」
纪凛笑道:「阿琅的性子便是这样,难得大家都在一起,便要闹上一回,放心,不会有事的。」
曲潋笑了下,也不再说什麽。
宫心给曲潋梳好头发後,便识趣地退开了,让已经挑好一支赤金累丝垂红宝石步摇的纪凛将之插到曲潋绾起的发髻上。那三串流苏红宝石被打磨得如莲子米大小,垂落到她颊边,衬得她一张脸越发白皙细腻,莹莹如玉,一双眼睛顾盼有神,盈盈一笑,如画中走来的仕女,教人难以移目。
纪凛突然觉得这支步摇不太好,想要换一支。
曲潋已经站了起来,有些腼腆地看着他,说道:「暄和哥哥,我们出去吧。」
嫁了人後,就不好生疏地再叫纪哥哥了。等以後熟悉了,说不定她的称呼会更自在。
纪凛只得作罢,牵了她的手出去。
曲潋虽然有些别扭,但看他眉眼舒展,唇角含笑,面容比那枝头上绽放的玉簪花还要美好,便由了他。她的手小小的,他一只手就能裹住,牵着她往前走的稳稳的步伐,让她的心里也变得安心。
好在出了暄风院时,他便放开了她,没有因为自己一时高兴,做出让人说三道四的事来。
晚膳就要开始了,镇国公夫人正忙得团团转,见到曲潋过来,神色顿时有些不好。
「你刚才去哪里了?」
曲潋细声细气地答道:「祖母叫我过去了……」
镇国公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能说什麽?说她这儿忙不过来,她这做媳妇的不会过来帮衬下婆婆吗?可淑宜大长公主是长辈,她也不能说什麽,只得将这口气咽了,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你过来了,就跟我来。」
曲潋笑着应了一声。
晚膳後,夕阳的余晖斜斜地落在院子里,除了现在仍客居在镇国公府客院中的亲眷,其他家住京城的客人皆纷纷告辞离开。
曲潋跟着镇国公夫人和纪二夫人,笑盈盈地将客人们送出门,目送各家的女眷登车离开。
终於将客人送离後,镇国公夫人、纪二夫人也累得慌,两人原是要去寒山雅居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的,淑宜大长公主颇为体谅她们,派人过来让她们不必过去了,都各自去歇息便是。
婆婆如此体贴,镇国公夫人和纪二夫人自然乐意,反正淑宜大长公主平时的作息很是固定,这种时候一般不喜人去打扰,所以两人没有说什麽,都笑着应了。
曲潋却想要去寒山雅居,笑道:「我先前答应过祖母,用完膳要去和她老人家说几句话的。」
镇国公夫人皱眉,不悦地道:「既然你祖母让你回去歇息便回去,还去打扰她老人家做啥?」
纪二夫人有心和曲潋打好关系,笑着提点道:「你这孩子有心了,这时候天色已晚,她老人家素来不让人去打扰的。」
两人明明都是同样的意思,但镇国公夫人说出来的话却是满满的恶意,纪二夫人则让人心情愉快许多。
曲潋不欲与她们争辩,面上乖巧地应下了。
和长辈们分开後,曲潋便往暄风院行去,走得慢吞吞的,这蜗速让人好笑不已。直到看到从外院过来的纪凛时,她的双眼一亮,加快了步子往他走去。
「潋妹妹,小心些,别走太快。」纪凛过来,扶住她的手说道。
曲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言了下,也不好和他说,痛啊痛的就习惯了,况且都过了一天,又上了药,现在已经不太有感觉了。
「外院的客人也走了?」曲潋笑着问他。
「走了。」纪凛牵着她,「我们去祖母那儿。」
曲潋笑咪咪地应了声好,她就知道他会带自己去寒山雅居,所以才故意走得慢吞吞的,特地在这儿等他。
这种去刷好感的机会,曲潋怎麽可能放过?现在镇国公府当家的虽然是镇国公夫人,但是地位最高的是淑宜大长公主,她一句话顶得过镇国公夫人十句,她想要在这里过得好,自然要在淑宜大长公主面前多露脸了。况且人的感情是双向的,你拿出真心来对人,对方自然也会回以真心。
夕阳才刚落,但寒山雅居已经静悄悄的,淑宜大长公主并未歇息,而是坐在炕上看佛经。见两人过来,她自然十分高兴,笑道:「这时候了,你们怎麽还过来?」忙又吩咐乌嬷嬷、明珠上茶点,都是他们平时爱吃的东西。
纪凛拉着曲潋坐到淑宜大长公主身边,含笑道:「客人已经回去了,现在也无事,我们便过来和祖母聊聊天,省得祖母一个人无聊。」
曲潋也笑盈盈地道:「今儿有些累,晚膳时也没什麽胃口,吃得不多,所以我有点儿想念祖母这儿的杏仁酥了。」她撒娇地说,根本不将自己当外人,就像面对自己的亲祖母一般,娇气地要这要那。
淑宜大长公主越发高兴了,老人家其实很好哄的,就算平时性子再冷硬坚强,也有寂寞的时候,特别是她这麽大的年纪,子孙满堂,可是敢亲近她的孙子却只有纪凛一个,其他人不是战战兢兢的,就是说话都要磕巴一下。
如今有曲潋这爱撒娇的丫头,也不怕她的冷脸,傻乎乎地凑上来,如何不高兴?这也是她为何如此抬举曲潋的原因,女儿却不能理解,让她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小夫妻俩陪着淑宜大长公主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天色渐晚,方才被她赶回去。
出了寒山雅居,便见廊下大红灯笼晕染出喜庆的光泽,四处都变得安静,没有了白日的喧嚣。
在这样安静的夜色中,曲潋被纪凛牵着回房,有些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她有点害怕回房。
然而寒山雅居距离暄风院很近,当初淑宜大长公主给孙子选院子时,也是特地选了处离自己最近的,方便她照看,想念时也随时可以过去探望。所以曲潋再磨蹭,也磨蹭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回到了暄风院。
纪凛自然发现她的异样,只是他面上当作什麽都不知道,一双眼睛蕴着温柔的笑意,在这样的夜色中,像是碎落了漫天的星辰,漂亮极了。
他牵着她的手,步子放得很小,配合着她的步伐,彷佛无论她如何,他都会包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