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仇恨的病根没有消除(1)
6时许,拉宾与阿拉法特握手,魔法化为现实,人们欢呼阿拉法特的名字。然而这只不过是田园诗般的景象而已,因为仇恨这可怕的病根尚未根除。绿、白、红、黑,巴勒斯坦旗自下午起便在耶路撒冷升起。这座世界上最古老的城池之一,位于沉睡的一片绿洲上。其独特之处是建在海平面三百米以下。公元前1230年,素有“万夫莫开”的城墙,被约书亚的前桅支索帆队所摧毁。今天,吉里科被历史唤醒,将是约旦河西岸第一个自治的城市。在似乎缺少魅力的广场上,面对面的是以色列军队的哨所和巴勒斯坦的市政府。哨所用铁栅栏保护,以色列国旗在桅杆上飘扬。院内只有几个持枪的士兵,表面显得很平静。对面约百米处的三层楼房二层阳台上有人忙忙碌碌。他们在安高音喇叭,确保按时播放爱国歌曲和当地巴方人士的讲话。而且房顶已被辟为露天电视演播室,架设摄像机,向全世界转播人民欢庆的场面。当时在加沙,却是万人空巷,百分之九十的人参加哈马斯原教旨主义运动发起的罢工罢市。哈马斯反对签署华盛顿协议,认为这是投降。清真寺尖塔传出古兰经的念诵声。空无行人的街头,只有安有铁栅栏的以军巡逻队吉普车驶行。在东耶路撒冷,阿拉伯城区,在科洛尼美国宾馆,内帕沙厅正在筹备活动。这座本世纪初东方宫殿式阁楼、庭院与花园具有浪漫气息。三百多位巴以人士数小时后要在此聚会。他们应邀前来观看华盛顿协议签字仪式的大屏幕实况转播。西耶路撒冷和海边的特拉维夫及以色列的其他城市一样也等待着。希望与不安交织在一起。当拉宾、佩雷斯和阿拉法特、阿布·马赞以及三千来宾在华盛顿梳妆打扮、擦脂抹粉准备出席活动,这里却有几家人在服丧,为死者念经哀悼。原来是埋葬头一天在加沙被极端分子杀害的三个以色列士兵。送葬情景令人悲伤,但愿这是和平前夜看到的最后受害者。华盛顿上午11时,耶路撒冷下午5时,所有电视机都打开了。6时许,拉宾与阿拉法特握手,魔法化为现实。和平在握,人们放声高唱,翩翩起舞,相互拥抱。在加沙,罢工不再继续,清真寺尖塔的念经停止,代之以民族主义歌曲,满城汽车喇叭齐鸣。人们欢呼阿拉法特的名字。欢欣鼓舞的一天,同样的日子将接踵而来。全世界许诺向以巴新伙伴提供美妙的礼物。众多大项目从抽屉里拿出,要把该地区变成牛奶和蜂蜜之湖。各种报刊杂志都竞相涌来,畅饮约旦河水……这不过是田园诗般的景象而已,因为仇恨这可怕的病根尚未根除。以色列或巴勒斯坦的极端分子,不肯轻易放弃他们的猎物。奥斯陆和华盛顿号声之后,现在要解决剩余的难点。拉宾、佩雷斯和阿拉法特将再次会晤,他们的顾问将继续工作,以扫平分歧。在华盛顿,阿拉法特要迎接一个真正的挑战,即博得克林顿总统和沃伦·克里斯托弗国务卿的信任,赢得美国国务院和人民的信任。多少年来,他身着军装,头戴方巾,他的过去以及从事未被理解的事业,无不在美国激起某种好奇心。迈向华盛顿的路,世界头号强国之殿堂,曾设下许多陷阱;他排除多少障碍,终于让美国统治阶级倾听他的声音。而在此之前,阿拉法特曾感到,前总统詹姆斯·卡特是很久以来表明相信和平与和解这一意愿的人物。历史的和移民的诸多原因,促使美国一直支持建国以来的以色列,即使这种支持一再难以站得住。而阿拉法特不遗余力地在美国参议院、众议院活动,为巴勒斯坦事业增光添彩。欢庆喧闹之后,很快回到现实中来。要给予轮廓未定之下的这种自治一个实体、一个灵魂,任务将是艰巨的。在华盛顿回答所有人问他返回巴勒斯坦的日期时,阿拉法特都曾谨慎地说:“很快吧,那将是我毕生最美好的一天。”他想首先观察清楚,要判断实际上所取得的初步进展。他凯旋般回到突尼斯城。突尼斯人以国家元首正式访问的仪式欢迎他,有仪仗队和外交使团成员等。从面部表情看,由于我陪同赴美被取消,他的私生活如此受到干预,大大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作为回应,他决定以后凡有出访均带我同行。因而,首次一起出访,就是两天后前往中国。他的所谓贝督因式的游牧性情,又占了上风。他们为何胆敢干涉他个人的家庭生活?又为何对他妻子的事情感兴趣?出于害羞,他甚至不叫妻子钉一个扣子,宁肯自己动手去钉。在此期间,以色列开始撤出加沙和吉里科。先撤走官员、行政机构、警察和军队。撤走加快。一批巴勒斯坦人离开突尼斯返回加沙和吉里科任职,有的回到儿时背弃的地区。他们单独先回去,家眷暂留在突尼斯。还有在贝鲁特、开罗、安曼、也门等出生的孩子们,都在谈论这个巴勒斯坦的前途。对这块神秘的国土,他们一无所知。他们像圣经时代游牧部落大队人马那样跟随着父母行进,领路的首领是亚西尔·阿拉法特。阿拉法特号召他们必须返回家园,目标已部分达到。对最年幼者,离别突尼斯,显得相当困难,只好同意他们暂缓至学年结束再走。近几个月,我相继走访了就要出发的一些家庭。每次我都目睹同一场面,手提箱,用绳子捆的纸箱,也看到邻里们竞相前去购买不能运送的家具和炊具。这是令人激动不已而又心碎的时刻。我看到一位老人从磨坏的旧手提箱中取出一两个塑料袋,如获至宝,放在饭桌上解开,拿出变黄的相册、几本护照和英国委任统治下巴勒斯坦身份证等。他长时间地仔细回忆当年,对每张照片加以介绍:祖辈、家院、花园和剪报、银行票据,以及行政文件。任何巴勒斯坦人,无论在纽约、巴黎、突尼斯,或在难民营,终有一天都会拿出秘密收藏物,作为他们不愿而是要使之继续下去的割断昔日生存的证明。这老人有时朝向我——阿拉法特妻子,尤其应当知道这一切。他问我说:“你认为这次如何处理这些证件:由我亲自带回国呢,或是留给尚在这里的妻儿们?”该回答什么呢?“在我家中,这批旧文件一直由母亲保管。”听罢答复,他对我说:“你说得对,这很明智,证件放在她们身边更安全,他们晚些时候再来与我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