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7)

第八章(7)

阮大铖是个聪明人,他眨巴着眼睛:“你是说钱谦益这个老家伙被复社一棍子打缩回去了,可那一万两银子还没使上劲是吗?”“你还是个可造就之材,那你就拿它来为你所用嘛。唉,这是我们在决策上的失误。名声反正已经臭了,干吗还要通过钱牧斋去找复社去捞名份。”“你说得对。”“但你也别得意得太早啊,做事得秘密点。这件事方密之那小子不知就怎么知道了。”阮大铖:“方密之,我要和你势不两立!”四虎丘大会后,方以智深感文社之间派系争斗得厉害,也渐渐厌倦了南京的生活和文士们的清议之风,认为这无助于日益颓败的国势,他决定离开南京,去北京考试,担任一定的官职,直接去为国家出力。大家听说他要走的消息,都聚在媚香楼,坐在那一言不发,像是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似的。还是陈贞慧先开了口:“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家心里也不必难过了。南京对他来说是局限了点,我想他到了北京之后,是一定能做成一番大事业的。我们要为他祝福才是。”李香君:“话虽这么说,大家在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说走就走了,我不知道今后没有他的日子,该是什么样子。”李大娘也动了感情:“密之是个热闹人,这些年给我们带来了多少欢乐。他走了,我看啦,将来也就渐渐散了。”她抹了抹泪。侯方域心里也空荡荡地:“密之兄走了,那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冒襄更是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为遇见密之这样的文友感到三生有幸。他给予我的太多太多,我对他一辈子感激不尽。”陈贞慧说:“是啊,在座的各位,才气无法和他比,论气节为人也是我们的楷模啊。”这么说着,方以智和卞玉京走了进来,见大家默默地望他,都红着眼。而他却笑盈盈地:“今天,大家都怎么啦?”李大娘:“还不是舍不得你这个人物。”李香君拉卞玉京坐下,把她的衣服牵了牵:“这几天好好陪陪方公子。”一句未了,卞玉京的眼泪早下来了。方以智开怀地笑着:“这场面有点不对呀,有点生离死别的味道了,我们应该高兴才是。”陈贞慧:“今天,我们金陵四公子都在,但愿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我们的下代都应这样。”大家纷纷点头称是。冒襄说:“密之兄,临走前,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方以智:“我是有话要说,但不是告别的话。这些日子,我反复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来问大家,我们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侯方域抢着说:“当然是一个万方多难的时代了。”方以智进一步地:“这个时代对于我们青年人来说,是祸还是福呢?”冒襄:“照理应该是不幸。”陈贞慧:“密之兄,你想说的意思,也许我猜到了。”“我不想打哑语猜迷。我认真想了一段时间,这样的世道,可以说已经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可是,你们发现没有,若论文明,这却是一个承先启后的时代。西学恰恰是这个时候传入我国,本朝心学兴起,实用之风抬头。这是我辈秉承前人智慧,中西合璧的良机。”陈贞慧:“我知道你想得很深了,到北京去不是没有理由的。大家都听你说呢。”方以智推心置腹地:“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七解》,我分析在我的人生道路上,有七条道路可以走。现在想来想去,只有一条大路、一条小路可以走了。”李香君好奇地:“小路是什么?大路又是什么?”“这小路嘛,参加考试,当官为国家服务,这条路已经不长了。可摆在我面前的还有光明的路,通往中西的路,通往古今和未来的光明大道,这就是惟有探寻本源,考究事物发展规律才是千秋之事。因此,从今往后,我不再做才子,去抒写性灵的空空文字,准备全方位地钻研性理、物理、文章、经济、小学、方伎、律历、医学诸多学问,不求现用,但求为子孙后代留下一条文明教化的真脉。”说到最后,他情绪激昂,热血沸腾,大家的内心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再见了。”他伸开双臂向大家道别。金陵四公子紧紧拥抱在一起。方以智对冒襄说:“代我向小宛问好。”冒襄:“我一定。”李香君走了过来:“方公子,我也想抱抱你。”方以智抱住她:“也代我向如是问好,我没有时间去看她了。”李香君噙着泪点头。还是李大娘说:“玉京,去送送方公子。”卞玉京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我们说好了,就送到这儿,他怕我寂寞,让我在媚香楼多住几夜。”“再见了,大家后会有期。”他笑着朝大家着别,然后下楼。卞玉京伏在李香君的肩头,咬着嘴唇,尽量不使自己发出声。大家含着泪,一直目送着方以智远去。五十五年后,三十岁的方以智又回到他熟悉的北京城。巍峨紫禁城掩彩瑶光,依然威严和至高无上。这是他小时候玩耍的地方,那楼宇、廊庑、角楼、宫殿、广场都留下过他的足迹。望着这充满历史沧桑而又凝重的古都,他从内心轻轻地说,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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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大师:风流文士的传奇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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