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这个念头,在她到了这大夏朝之後,很长一段时间连想都不敢想,在极度绝望的情况下,美好的梦想只会衬得现实更加灰暗,她没想过居然还有实现的一天,而且这麽突然。

深吸口气,红衣悄声对自己道了一句加油,又恢复成该有的淡然心态。

很快的,这场在长阳城掀起前所未有的热度的表演终於开始了。

一声钟鸣之後,廊下数道竹帘同时放下,将已提前置好的案几坐席一一隔开,成了一个又一个小间,每一间约莫能坐四、五个人,座次是由谨淑翁主亲自着手安排的,她依着自己的了解,将相熟的宾客安排在一桌。

已在正厅中等候了一刻的宾客们由婢子领着落坐,天色已暗,基本瞧不见隔壁小间中的是谁,除非是平日里极为交好的人,听声辨出是谁,就绕过去打招呼,聊得热络的,婢子索性将中间的隔帘拉上去,两间合做一间。

又一声钟鸣,挡在各小间前面、将宾客视线与湖泊水榭隔开的帘子也拉了起来,院中布局映入眼帘,原本还在交谈寒暄的众人霎时安静了。

这地方本就花了重金修建,处处精致讲究,此时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三面回廊灯笼排得齐整,暖红的光映在水中,依稀能瞧见倒映在水中精美的梁柱,视线再往里挪便是湖中央的水榭。

水榭此时被映得灯火通明,正面门窗皆撤了,只有几根立柱,立柱之间悬挂薄纱,水榭中舞者的身形被灯光投射在薄纱上,能看出似是轻甲,也能看出腰间佩刀。

咚!一声鼓声从三面回廊间齐声震起,刚刚有了些低语声的席间又恢复安静,宾客们继续全神贯注地看着。

鼓声并未就此终止,那一声之後,又齐整地响了一次又一次,节奏越来越快,最後成了细密的一串,然後戛然而止。

席临川神色微凝,不觉间有点走神,他原只是冲着红衣来的,目下倒真有点想看看这舞是怎麽回事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吟诵的声音自三面响起,虽是女声却带着肃杀之气,字字铿锵得彷佛直击人心,十足的气势让连一个舞姬都没看见的观众皆微微一震。

一旁的侧间里,谨淑翁主别过头笑看红衣,「真行啊,还真的在舞姬不出场的情况下都能让宾客不走神。」

「那是。」红衣微挑眉头,「我追求的是全方位的感官效果。」

很快的,舞姬开始表演,台上的舞蹈渐入高潮,各样乐器完美搭配演奏出振奋人心的乐曲,里面偶尔也有几许悲音萦绕而出,激起观众各样的情绪,连案上佳肴都顾不上。

左右两侧自回廊通向水榭的小桥也亮了灯,数名舞姬齐舞,在微微红光下,衬得场面更加恢弘。

「谨淑翁主还真有点本事……」

席临川忽闻郑启这般自言自语的评了一句,心头竟有一丝明显的不平,想立刻跟舅舅解释清楚这是出自谁之手。

这舞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起承转合与寻常的宴饮用舞大不相同,虽然唱词只是选用了先人之作,却仍能让人从中品出些讲故事的味道来。

最後一声鼓响「咚」地落下後,一切定格,桥上一众舞姬皆成不同姿态,有的像在持刀砍敌,有的像在搭弓射箭。

水榭中的舞者亦皆定住,恢复成舞蹈开始前的样子,起初那一层薄纱在舞至高潮时已然拉起,此时又重新放下来,舞者投出的剪影亦与初时相同。

月色皎皎,波光粼粼,院中好生安静了许久,众人望着这骤然沉寂的一切,很是缓了一阵,才相信自己方才确实已看了许久的舞。

「好!」不知哪个角落爆出一声喝彩,而後便有了齐呼、鼓掌,持续了许久,不绝於耳。

红衣在侧边的厢房里听着,激动得一声尖叫,「耶!」

绿袖与谨淑翁主也兴奋得不知该坐该站,不住往外张望,看看客人,又回过头来看看同伴,再看看客人,再看看同伴,简直不知怎麽表达这样的心情才好。

门上传来「叩叩」的响声,谨淑翁主笑意犹盛地去开门,见了来人都没能减缓半分,微一颔首,「君侯。」

仍在窗边瞎激动的红衣、绿袖闻声一怔,皆回头望去,主动敲门的人却僵在门边,看看三人,不知怎麽开口合适。

红衣见状,只道他是有事来找谨淑翁主的,拽一拽绿袖,示意她一同避出去。

绿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那边谨淑翁主一唤,「绿袖,陪我去前厅看看。」说着眼睑微一垂,笑意温和地又添了句,「今日来的人与我相熟的不少,我得去见见。」

「是。」绿袖当即一福,提步就走。

红衣怔了一瞬,忙道:「我也同去?」

不料席临川一声不吭地挡在她面前,而前面的谨淑翁主和绿袖头都没回的走了,红衣踮起脚,抬着头想叫她们,但她们已然走出去了。

「将、将军?」发现席临川仍动都不动的站在面前,红衣的神情有些发僵,抬头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头还多的人,一如既往的警惕十足。

又何止是她一个人在紧张,席临川气息微屏,谨慎地与她保持距离,心下速作斟酌後,问话的语气很温和,「今日是上元,如若无事,出去走走?」

红衣实在很想找个藉口推辞,不只因为她一直有心避开席临川,更因为上元节的节日意义她还是清楚的,这是古代未婚男女可以自由相见的节日之一,一起看花灯、吃小吃,大抵有点情人节的味道。相比之下,在二十一世纪被炒作成中国情人节的七夕都得靠边站……连她这现代人都清楚上元节的涵义,席临川不可能不清楚。

红衣心里一个劲地念叨着——这样,不太合适吧……

「我得……帮着收拾竹韵馆。」她找了个自以为无可反驳的理由。

席临川一语就顶了回来,「我问过翁主,她说今晚没什麽要你亲自做的事,许你歇着。」

红衣哑了哑,一颔首,「哦,那我想早些睡了,这几天很累——」

他又回了一句,「你今天睡了一下午。」

最终,红衣心存悲戚地随着他出了房门。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又真不敢跟他来硬的,纵使她已然脱籍也顶不住他侯爷的身分,万一他生气了真要做些什麽,比如把她踢回贱籍,她就没地方叫苦了。

彼时正厅中尚还热闹着,有宾客正同谨淑翁主交谈,赞赏不断;也有索性多留一会儿点菜用餐的,加上熟人不少,觥筹交错,聊得好不热闹。

席临川从侧门走进来时,正厅骤然静了一瞬。

那边立刻有个气质不凡的公子起身向他一揖,「久闻冠军侯大名,不若同饮一杯?」

「不了。」席临川回得平淡,睇了眼身侧的红衣,微笑道:「难得上元,有事要做。」

那位公子一愣,看看席临川又看看红衣,眸中生出几许了然。

席临川也不再多言,朝他略一颔首,便又继续向外走去。

厅中众人看着那一俊朗、一纤瘦的身影从门口消失,静了好一会儿後,总算有了动静。

「冠军侯这是……」说话的人话语中带着点笑意。

另一个声音轻轻一咳嗽,「甚好,甚好。」

点到即止,在座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纵使怀揣好奇也不会当真议论个没完,此後对此便都一副了然的神色,又继续吃菜品酒,接续片刻前谈及的话题。

红衣坐在马车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泰然自若的席临川,自己忍不住往後缩,很是希望自己背上有个蜗牛壳,趁他不注意慢慢地缩进去然後扣在地上,任他在外面怎麽敲也不出来。

她一路上都在腹诽,哪有逼人出去走走的?这事若不心甘情愿,两人同走一路得多别扭?看看现在,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马车停住,车身微微一晃,席临川睁开眼,微笑看向她,「下车吧。」

红衣浑身一哆嗦,见他已然揭开车帘迳自下车,她嘴角抽了抽,知道就算不情愿也不能在车里坐上一晚,只好颤抖着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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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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