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怎麽样,今日来对了吧?」谢澜月牵起好姊妹的手,笑着带她往前走,无忧无虑地道:「澜宝人懒不爱出门,让我多摘几片树叶给她带回去,澜音陪我一起摘吧,要树上的,地上的可能沾了土。对了,这边没人,摘多了你就放帷帽里,澜宝说了,她要多多的,最好能把她的床铺满。」
谢澜音听到这里笑了,「小丫头要求还挺多的。」
「可不是,都是我娘惯的。」谢澜月轻轻哼了声,松开谢澜音的手,朝斜对面一棵银杏树跑去,一身桃红裙子与周围灿烂的黄交相辉映,赏心悦目。
谢澜音多看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见旁边就有棵银杏树树干上冒了几片叶子,便移步走了过去。
女儿们好动,蒋氏命人在一棵树下铺好毡布,她与三夫人坐在上头,笑着嘱咐两个小姑娘,「别跑开太远,摘够了就赶紧回来。」
谢澜音轻轻应了声,回头朝不远处的长辈们招招手,她也听话,确实就在跟前摘树叶,鹦哥跟在她旁边帮忙。
「那棵树上也有,你去那边。」银杏树笔直挺拔,枝桠上的太高难构到,不如摘主干低处的小枝,两人围着一棵树没效率,谢澜音就指了指前面第三棵树。
鹦哥点头去了,离得这麽近,不怕姑娘丢了,而且夫人们就在那边看着呢。
谢澜音出过一次事,正因为笃定此地没有危险,才根本没有想过防备,小心翼翼摘下银杏树叶放到帷帽里,正要摘第二片,忽见上面有只蚂蚁,如迷了路般四处乱爬。谢澜音觉得有趣,笑着低头看,直到眼角余光里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她还以为是鹦哥,忍不住嗔道:「怎麽……」
她想说鹦哥怎麽走路没一点声音,头转了过去,却发现那是个蒙了面的男人,而就在她意识到危险准备叫人时,对方猛地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嘴,跟着就将她扛到了肩上。谢澜音有些头晕,最後的意识是鹦哥和母亲的齐声喊叫,以及男人大步流星的狂奔。
谢澜音真的不明白,什麽人敢如此大胆当着众人的面抢人,且有着悄无声息靠近她的本事?
但她吸了迷药,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谢澜音感觉到一阵熟悉的颠簸,意识清楚,惊喜地发现蒙面男人还没有跑出西山,也就是距离家人不是太远。
趁对方还不知道自己醒了,谢澜音勉强稳住心神,环视一圈,确定此地应该没有游人,也就是说,她呼救也不会有人听到,只会换来对方更粗暴的对待。
吸取那年在僮山上的教训,她继续假装昏迷。
大概两刻钟後,前面小路上出现了一辆骡车,察觉男人朝骡车走了过去,谢澜音悄悄闭上眼睛。
男人将她放到车厢里後,似是不放心,飞快用布条绑了她的手脚,连嘴也堵上了,这才从外面带上车厢门板,驾车离去。
在马蹄声、车轮滚动声的掩饰下,谢澜音挣扎着坐了起来,双手被绑在後面,她并拢膝盖,低头,运用双膝用力将口中的帕子夹了出去。能喘气了,她自觉多了分希望,见外面车帘将门缝遮掩得严严实实,她看不到歹人,对方也看不到她,她再一点点挪到车窗前,费力地坐到窄榻上,用脑顶顶开了窗帘。
放眼望去,全是树。
大概也是为了掩人耳目,骡车走得比较稳当,可是再慢,谢澜音也暗暗焦急,万一路上遇不到人,对方会将她带到何处?他又是什麽人,从抢人到逃离都如此熟练,是专门打西山游客的主意吗?
她心里各种念头闪过,双眼依然盯着外面,不知过了多久,骡车似乎拐上了一条乡间小道,渐渐前面也有人语声传了过来。
谢澜音忍不住探出头,见前面路上看得见的地方至少有三波人,有农夫打扮的,也有骑马的游客,谢澜音心跳加快,待骡车经过那两个骑马游客不足三十步距离时,她大声地喊了出来——
「两位公子救命啊,这个车夫是歹人,我去西山游玩,被他强掳了来,求你们救救我!」
趁那歹人来不及阻拦,谢澜音清清楚楚地呐喊求救,说完一遍又重复。
那两位富家打扮的公子停了马,有些狐疑地盯着她与车夫。
这时谢澜音听到歹人高声赔罪的声音——
「两位公子见谅,我家三姑娘最喜欢开这种玩笑,前两天害得我被一位侠义之士打了一顿,你们看我脸还青着呢。」跟着又朝车厢哀求,「三姑娘,你就饶了小的吧,被老爷知道,又要罚我月钱了。」
眼看着那两个公子信以为真,谢澜音连忙辩解起来,然而他们摇头笑了笑,只多看了她两眼,便继续前行。
谢澜音不甘心,撕心裂肺地喊他们。
骡车突然停了下来,谢澜音知道歹人要来弄晕她了,她喊得越发急切,既然那两人不信她,她就朝前面喊,哪怕因为歹人将骡车停靠在路边,她看不见前路的情况,仍不放弃的放声求救。
「闭嘴!」
就在谢澜音恨不得缩小身子从车窗逃出去时,歹人终於进了车厢,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将手里的帕子往她嘴上捂。谢澜音知道帕子上有迷药,拚命摇头挣扎,边躲边喊。
「我让你喊!」
歹人凶神恶煞,忽地改成掐着谢澜音的脖子,只是他手才碰到她,车帘突然被人扯开了。
宛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谢澜音哀求地望了过去,却在看清对方的面容时,忘了挣扎。
是卢俊!
卢俊也吃了一惊,然而他比谢澜音先回神,用力将歹人扯了下去,才扭头朝马车外谢澜音看不见的地方道:「殿下,是,谢五姑娘。」
殿下……确定萧元真的在这里,谢澜音脑海里忽地一片空白。
在她分辨出心头涌起的第一股情绪是被救的庆幸还是即将面对他的复杂之前,眼泪滚了下来。滚烫的泪沿着脸庞滑落,谢澜音瞬间回神,就着刚刚被推倒的姿势将脸往窄榻坐垫上蹭。
她不想让他看见她哭。
既然已经断了,她也即将嫁为他人妇,何必再惹他多想。
右边脸上的泪蹭完了,听见有人挑开车帘,她还想再蹭左边的,整个人突然被人拎了过去。
真的是拎,他提着她被缚的双手,将她掉了个头,两人面对面。
哪怕想过要当作陌生人相处,谢澜音也没想到萧元会这样对她。
她怔怔地抬起头,对上他清瘦的脸庞,三个月没见,他更瘦了,却依然如初遇那般俊美。
而她……
谢澜音垂下眼睑,低声道谢,「殿下救命之恩,我……」
「怎麽谢我?」萧元让她靠着车板而坐,先帮她解开脚上的布带,边解边问,低垂的凤眼里是她看不见的狂热。
谢澜音不敢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扭头思考他的问题。
她能给他什麽?
「殿下想要什麽谢礼?」谢澜音想不出来,只能反问回去,声音尽量装得平静。
「我想要你。」抽开布带时,萧元终於侧头,盯着她的眼睛道。
谢澜音震惊地转向他,看清他眼里的认真与霸占时,心头狂跳,有紧张有害怕,怕他会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怕到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你、你明知道我已经定了亲事,何必还说这种话?」
萧元笑了,凑过去装作要为她松绑,却在她侧身露出双手时将人拉到了怀里,熟练地捧住她的脸不让她躲,「就是要等你订亲。澜音,现在谢、郭两家订亲,我抢了你,便是得罪了你们两家,父皇追究起来,只要你父亲扮苦主,父皇就不会怪罪他。
「父皇那边,他与皇后巴不得我得罪所有的人,为了让我得罪死了户部兵部,也会封你为我的侧妃。也就是说,咱们在一起,不会连累你的亲人了,这样,你愿意嫁我吗?」
他知道她喜欢自己,之所以不嫁他,更多的原因还是顾忌亲人会被他这个不受宠的王爷牵连,影响仕途。
谢澜音惊骇得忘了躲,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这些都是你算计好的?」
他劝她嫁人的时候,她以为他已经放手的时候,他就在盘算抢亲?!
萧元坦坦荡荡地回道:「是,你也是我派人抓来的。」
安排那些是为了演戏给旁人看,他根本没想过要瞒她,免得她自己想明白後再生他的气。
谢澜音身体一僵。
怪不得他出现得这麽及时!
可她已经定了亲事,现在他又来插一脚,置郭澄於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