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在唱歌 六(6)
“他们住同一个房间,你去了能怎样?”他问。我摇摇头,郁芬说过,他们住的是两间单人房。“那好办呀,去把她接回来。”“接回来?”“你是不是个男人呀?”我抬头看看猫咪。“她对你有多重要?”“很重要。”我说。“那就去呀!”“可是,她在日月潭耶。”不远,可是加上市区这段路,跑起来也还要一个多钟头。“拜托,你该庆幸了,她只是在日月潭,不是在芝加哥。”是呀,我该庆幸了,至少我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就可以到得了她身边。心情是紧绷的,手是紧握的,风吹得我脸颊生疼,但我知道郁芬的心脏更疼,而且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想来也不可能去向阿唯求救,我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因为我承诺过,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护着她。猫咪慷慨地把车钥匙给我,每次遇到事情,他的车就会自动变成我的车,基于义气,他甚至把手机也借给我,以便我联络之用。口袋装着两支手机,心装着满满的焦急与挂念,穿过了台中市依然人车繁忙的街道,今晚的夜色,我没有欣赏的念头。转过了中兴大学,进入了较为宽广的道路,再检视一次油表,油是满的,于是我往中投公路方向而去。记得猫咪说过,他曾经把FZR骑上中投公路,不过那是在公路开通之初,那时没有路面监视器、没有照相机、也没有警察。而今,这一条快速道路,是连接台中与南投之间,最方便且重要的道路,路上有许多监视器,也有照相机,不过坐车往来多次,我倒是没有见过警车。既然被警车拦截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就算被照相机或监视器拍到,也顶多告我一个违规行驶吧?我猜想着。机车换到四档,我把离合器慢慢放开,油门却旋转到底,FZR发出凶悍的引擎声,接着是极限的六档。路灯快速地飞逝,脸颊早已被风刮得麻木,我没有时间去擦拭因为强风吹袭而流出来的眼泪,时速表指在一百一十公里的地方。宽广的三线道,可以让我游刃有余地超越行驶中的汽车,只有两次速度低于七十公里的最高速限,因为那里有超速照相,谁会去想象那些驾驶人看见FZR上了中投的惊讶呢?我不在乎。没有飞的感觉,因为我的心早已守在你身边。记得有一次中午,在麦当劳,郁芬曾说过关于阿唯学长的事情。“他很体贴,而且窝心,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不用说,他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我说那是察言观色,郁芬说那是体贴窝心。也有一次,我们各自翘掉了下午的课,郁芬拉着我去台中世贸看家俱展,她说阿唯学长出钱,买了一组很可爱的小沙发在社窝,给大家休息。我说那不稀奇,我们也曾经合资,买了好几张板凳在热音社给大家坐。郁芬说意义不同,至少他们的沙发有小叮当的图案,我辩解着,说我们的板凳上还有贴小飞侠贴纸。“人家阿唯学长那个是情调,你们那个叫作廉价。”一路飙下了中投公路,我在草屯镇的外环路上飞驰,一来是我赶时间,二来我担心后面会有警车追上来。那天在澄清医院,我看见的阿唯,很高傲,也很有冷静的神态,完全不像后来在色情光盘摊子前的样子,我没有看错人,但是我无法解释这其中的差别,难道人前人后,一个人竟可以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表现?这是我不够成熟、不懂得戴面具的缘故吗?接上了通往埔里的省道,我在7-11停车,因为有沙子吹进了眼睛,痛得我不得不停车,下去买了一瓶矿泉水。一半的水洗了眼睛,也把上衣弄湿,另一半,我只喝了两口,便全都倒在地上,赶紧丢了罐子,继续赶路。湿了上衣之后,被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强风吹打着,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冷,冷到有点痛了。借着身体的不适,可以让我稍稍分散对郁芬的担心,她现在胸口还痛着吗?是否还在哭泣?能不能起得了身?这段路的路况还算良好,加足了油门,我拚了命地赶,打算先过了埔里之后,再打通电话给郁芬。脑海中不断回想起许多过去相处的画面,还有那段我们在BBS上面针锋相对的日子,咬着牙,我刚刚闪过了两辆并排的砂石车,直接骑在它们中间,路面车道线的反光点,颠得我差点翻车,把头低了下来,拚了命地超过去。一个想要过得平凡的人,不应该在这么老套的剧情里死去,先天性心脏病?去他的遗传!给我好起来,不然我不会饶了你,可恶的韩郁芬!我在心里开始骂着,远光灯照着前面一群横行的机车,经过他们时,发现是一群大约初中年纪,很“台客”的小朋友,骑着改装的机车,大概是来夜游的。猫咪的FZR经过改装与保养,性能一向优越,很快地我便超前了他们,不过才经过两个弯道,我就觉得不大对,因为他们都改开远光灯,而且开始不断鸣着喇叭。我稍稍放慢了速度,回头一看,看样子,刚刚我从快车道直接超越的嚣张举动,已经惹毛了这群人,现在换他们追上来了。把一口含着沙子的口水吐掉,我决定不理会他们,继续维持在六文件的速度,一路狂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