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在唱歌 六(7)

听风在唱歌 六(7)

不过因为不想起冲突,忙着赶路的结果,所以我虽然甩掉了他们,却也忘了要在埔里打电话的打算。在青年活动中心外面停下了车,发觉头上的安全帽早已歪了,湿掉的上衣也干了,全身只觉得冷,而心里,又更多添了担心。“喂,是我,阿哲。”郁芬没有回答,只是接起了电话。“我来找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从小路往上走,绕过一片疏落的树林,这里我来过好几次,所以知道大概位置,从旁边的草丛上去,我躲开了管理处,以避免不必要的盘查,又浪费时间。郁芬没有什么说话的力气,只有哼了两声,用疲软无力的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第一次,我是这么地讨厌虫声蛙鸣,害我听不清楚电话。“告诉我你在哪一区,房间号码。”“你……不用过来啦……”她挣扎着说:“很晚了,我没事啦。”“我已经到了,现在面对着一排小木屋,告诉我,你在哪一间?”广大的团康活动空地,今晚没有星光,只有两盏微弱的照明灯,照着一条人影,我拿着手机,站在广场中央的沙地上。“你……你来了?”“我来了。”我说。如果她需要,我就永远不会走开。这是我的承诺,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来了。过了大约五分钟之后,左边其中一间小木屋,木板门缓缓推开,我看见一个虚弱的人影,她倚门而立,几乎把全身重量都托在门上,非常无力的身影。“你还好吗?”郁芬点点头,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却急促,“你来干嘛……我没事……没事啦。”是心疼吧?我想。非常小心地,扶着她到床上躺下,倒了一杯温开水,不过郁芬摇手说不要,想来连喝下一杯水的力气都缺乏。我发现她还穿着外出服,行李也没有打开,整个小房间的摆设都没有移动过,看来,她到这里时,已经难过得连打理自己的心情都没有了,而后来的心脏疼痛,更让她无法支撑。如果我没有来,她今晚怎么过呢?这个小木屋是两间小房间并置,共享一个玄关的,所以我猜想阿唯就在隔壁,他没有过来安慰过郁芬吗?没有过来照顾过她吗?“阿唯呢?他知不知道你不舒服?”郁芬摇摇头,“不要告诉他,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他……”有哪个女孩会希望长久以来,自己心目中一向最完美的人,会是个毫不介意,问别人要不要当他“地下情人”的人呢?一般女孩无法忍受,个性倔强,而且心理洁癖得严重的郁芬,当然更无法接受。我这个她不会很关注的人,都可以把她气得心脏病发了,更何况是那个她深深迷恋的阿唯学长?我忽然想起《鹿鼎记》,郁芬是阿珂,那阿唯学长,当然就是风流潇洒,可是却浮华无行的郑克塽了。这样付出,我能够感动我的阿珂吗?看着她脸色苍白地躺卧在床上,我伸出手来,一手握着郁芬的手,一手则在她脸上,擦去了刚刚流下来,还溢在眼眶边的泪水。“算了,真的,他不好,那就忘了他吧!”我轻声地说。她又哭了,紧闭着双唇,抽动的脸颊,当我发觉我的手指无法将她的泪水抹去时,她已经泣不成声了。这样的夜晚适合悲伤吗?开着小台灯,我不断擦拭着郁芬的泪水,她的手掌与我用力交握,我可以知道,她有多么难过与失望。所以我停止了无谓的安慰,任由她哭泣。直到她终于又哭累了,我才说:“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带你回去,好吗?”郁芬摇摇头,她挣扎着起来,喘息着说:“我不要……不要再留在这里……我要回家……”她的声音很软弱,但语气却坚决,看着她伸手要去拿行李,我想再没能劝得了她,于是,行李是我拿的,扶着郁芬,我把她的外套披在她肩上,然后打开了房门,却看见了阿唯学长蹲在外面的玄关旁边抽烟。这个晚上,我们都一样,是害“心疼”的人。回台中的路上,郁芬在后座几乎睡着了,我骑得很慢,她的行李袋绑在油桶上,人坐在后面,双手紧紧抱着我的腰。以往郁芬顶多会稍微拉一下我的衣角,这是头一遭这样用力抱紧,贴在我的背上,不过那不是浓情密意,而是她真的太累了。安静的夜晚,月正中天,我的嘴角奇痛,却得隐忍着。阿唯见到我时,嘴巴张得奇大,含着的香烟掉了也没发觉。扶着郁芬,一手拿着行李袋,经过阿唯的身边,我冷冷地说:“麻烦借过一下,博爱的郑先生。”“我?我不姓郑啊。”他很纳闷。懒得跟他解释《鹿鼎记》的情节,我们经过了他身边。“喂!你到底是在干什么?郁芬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他还不知道郁芬被他气得差点断气,居然问起我来了。“不要跟他啰唆,我们回家了好不好?”郁芬在我耳边无力地说。我很想乖乖听郁芬的话,就这么走人,可是又看了一眼阿唯,他今天穿得非常正式,铁灰色衬衫、剪裁合身的西装裤,就剩下那颗金毛头继续刺眼着。我觉得很怪,明明今晚也不过是个半月,照明灯也很微弱,但是他那颗头就让我觉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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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两个女人之间:听风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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