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芳年摸摸肚子,「有一点。」

元翼很快拿了吃的过来,两人吃饱喝足,又到了就寝时间。

可芳年睡不着,山里寂静,木屋又被竹林包围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几声不知名的鸟兽叫声。

「王爷。」她轻唤着,心尖微颤。

许是白日里作的梦太过羞人,她现在都不太敢面对他,生怕他看破自己不纯的心思,仅是像这样唤他,都带着有别於往常的情愫。

「睡不着?」

「有一些,白日睡得太多,现在反倒睡不着。」

「念经吧。」他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放松的慵懒,语气与初见时天差地别,再无那种冷酷无情之感。

但芳年哪有心思琢磨他的声音,只觉得自己一片春心被他话里的冷水浇得一滴也不剩。

谁家夫妻的闺房夜话每每都是念经?

「嗯?」他侧过头,「怎麽不念?」

念他个大头鬼!她翻了个白眼。她在期望什麽呢?期望他的情话软语,还是渴望他像梦中一般……停,别再想下去了。

「王爷,我不想念。」

「那就不念吧,说个故事来听听,像什麽前朝刑吏的事情,本王记得你素日最爱讲那些。」

芳年觉得他是故意的,这人是用自己做过的事情来反将自己一军。她嘟着嘴,不知要如何驳回他的话。

「王爷,您在逗我?」

「还算不笨,知道本王在逗你,自己说过的话还记得吗?再说一遍给本王听听。」

她说过的话那麽多,到底是哪一句?

芳年眨眨眼,下一瞬灵光一现,「我不会离开王爷,会永远陪着王爷。」

「记得就好。」

她暗自奇怪,为何他突然要提起这事?她并没有表现出想离开他的意思啊,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有谁知道男人的心思深沉起来也不遑多让。

被他这一打岔,她心里那些个旖旎散了个乾净。

「既然不想念经,那你听本王念吧。」说完,他用冷清略带低沉的声音轻缓念起经文。

这是她听过最特别的诵经,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佛经除了能令人心安、舒缓情绪,还会给人震撼之感,他的声音不大,却能裂石穿云,直冲九霄。

她慢慢地闭上眼,手不自觉地捂在胸口处。

人生无望,常寄托在佛祖身上,一如前世的她,但他身分金贵,是王爷之尊,亦似垂垂老者,悟禅修身,何其悲切。

平稳的念经声终是哄得芳年睡过去。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确定她已熟睡,元翼起床换上一身的黑色劲装,走出木屋。

木屋外面飘落一个黑色的人影,跪在他面前。

「隐一,保护好王妃。」

「属下遵命。」

元翼点点头,须臾间消失在竹林里。

寺外的山林中候着一位男子,正是老五,两人一会合,仅凭一个眼神,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一起离开。

戒备森严的国师府里,零星散落着几点灯火,其余各处都是一片漆黑,若说七王府冷寂得像荒宅,那麽国师府就阴森得像地狱,那几盏灯笼便像是鬼火。

府中东面有一处灯火通明的院子,院子精巧雅致,与整个国师府格格不入,眼下已入冬,院子里却遍种花卉,奇香扑鼻。

暗处,元翼看了一眼老五,老五的脸用黑巾覆住,看不清表情,但眼里的悲恸他看得一清二楚。

此处应该就是那位国师养女住过的地方。

突然,院门被打开,一袭黑袍的国师走进来,身边没有一个下人,他走到花圃处,拎出一个水桶,用水瓢开始给花草浇水。

他弓着身子,一棵一棵的浇过去,极为仔细,若不知他是国师,恐怕别人会误以为是国师府里的花匠。

半个时辰後,院子里的花都浇完了,他把水桶放回原处,立在一朵冷梅前,凑近深嗅。

「姣月,院子里的梅花又开了。」

这声音极轻,一般人只能看到他的嘴微动一下,但元翼和老五耳力惊人,虽然离得远,却听得分明。

老五满心悲痛,熟悉的地方、记忆中的院子,却不见朝思暮想的人……他的身子轻抖一下,乱了气息。

「谁?!」国师锐利的眼眸倏地望过来。

老五暗道不好,元翼也快速望了老五一眼,两人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时,叩门声响起。

「大人,我是姣月,您在里面吗?」

是国师夫人的声音,两人对看一眼,松开了手。

国师利眼一沉,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轻轻地抚着那株梅花,自言自语地道:「姣月,你听谁来了?你想不到吧,即便逃到阴曹地府,你以为就能躲开本座?母债女还,本座还是找到你肚子里那个孽种了,她长得可真像你……只可惜,她终究不如你,真令本座失望。但是你别怕,本座不仅娶了她,还会给她天下女子都羡慕的尊贵身分,你看着吧,你会後悔的,後悔离开本座。」

他桀桀一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他夹起一朵梅花,置於鼻下闻着,突然眼露狠戾,两只手指一使劲,把花揉烂,丢在脚下,迅速来到门外,卷起一阵强风。

门外的国师夫人披着红色的斗篷,被强风扫得差得摔倒,「大人,您……果然在这,姣月一直在找您。」

「找本座做什麽?」

「府里的管事刚送来一批首饰,姣月拿不定主意,不知选哪些好。」

「这等小事,往後莫要来问本座,全留着吧。」

姣月盈盈地弯腰,像是不胜欢喜般,「姣月多谢大人。」

国师的大手按在她的头上,五指分开,行抓取之势,手指收紧几次,终是松开。

这张脸,他还真是舍不得……

国师夫人虽低着头,但人对危险的感知力与生俱来,她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眼见他们走远,暗处的元翼和老五不敢多停留,快速撤离,掠过宫墙时,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今日,宫里又夭折了一位皇子,是九皇子。

待回到老五的住处,两人扯下面上的黑巾,老五见元翼脸色沉沉,先开口,「王爷,现在您是否相信某所言非虚?某说过,国师深不可测,不能轻举妄动。」

元翼默然,老五对国师府的布防了若指掌,是以今天他们才能进出自如,若只有他一人,只怕根本就无法进到那院子,离国师那麽近。

他不愿再等上几十年,真要等到熬死了国师,他亦垂垂老矣,他的王妃同是如此,最重要的是这几十年中,他们势必活得躲躲藏藏,提心吊胆。

「本王焉能不知国师的厉害,只是不知对方的底细,更不敢有所行动,今日还得多谢五爷,若非五爷,本王不可能进得了国师府。不知五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王爷,我们只能等待时机。」老五表情严肃,今天要不是宛月来得及时,恐怕会有一场恶战,他们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未可知。

宛月正是国师夫人的闺名。

「要等到何时?五爷可有良策?」

老五摇头,良策他没有,任何计策在绝对的高手面前形同虚设,弄不死国师,所有的布置都是徒劳。

他们只有等,等最好的时机,等天时地利人和,才能一击即中。

「王爷,国师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人人都以为国师寻仙问道,是世外高人,其实不然,前朝灭亡後,为何无人出来讨公道?不仅是国师屠了几族反对他的朝臣,更重要的是前朝臣子中有不少是国师的人,想必这点王爷应该明白,不说边关的霍家,就是京中的世家勳贵里也不乏忠於国师之人。比如说唐国公府,当初王爷被赐婚,就是韩老太君求来的圣旨,韩老太君是前朝大族韩家出来的,与傅府那位老夫人本是同宗,但韩家树大分枝,成为南韩北韩,韩老太君的娘家北韩後来居上,远远超过本宗的南韩。」

「那五爷觉得,国师是什麽来历?」

「这个某不知道,想必天下人都不知道他是何方人氏,当年前朝灭亡,国师以雷霆之势扶先帝登基,无论朝野都那麽轻易的就接受了改朝换代,由此可见国师的手段绝非常人,今日之举,以後万不可再有。」老五语重心长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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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良药妻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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