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个平空冒出的人居然就能掌控整个王朝,不知在此之前究竟觊觎了多久?谋划了多久?怕是许多人在心里已没把他当成一个人,而是真的得道成仙的世外高人。
老五像是想到什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王爷您想不想知道,与某一起的那些人都怎麽样了?」
元翼看着他,只见他没有表情的面皮抽搐着,眼里都是恨。
「王爷一定想不到,那些人先是被去势,然後饱受削皮割肉之苦,血肉剥尽而亡。是某……对不住他们,他们是受某的牵连,才会死得凄惨。王爷您说,如此深仇大恨,某难道不急吗?」
老五深吸一口气,眼有泪意,假面皮上还是一片木然,没有一点表情,但他的手在抖,纵使过了十几年,他依然心有余悸。
「王爷,我们只能一举成功,但凡是有一星半点的差池,都会命丧黄泉。」
元翼默然,自己何尝没有想过操之过急会失败?但他不能再避,他可以不问世事,独身过一辈子,但是他的王妃不行,她的身世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不知哪天会掉下来。「不知五爷可有家室?」
老五瞳孔一缩,料不到他会转换话题,沉思一会,蓦地惨然一笑,「某这十几年来流落各地,无一亲朋好友,从不曾与人说过实话,亦不敢说实话。某既与王爷结为同盟,姑且算得上是朋友,也罢,前尘往事,就说予王爷听听。十八年前,某曾与人以天为证,定下终身,那女子应算是某的妻子。」
「五爷指的莫非就是那院子的主人,国师的养女,姣月?那她现在在何处,你们可曾有儿女?」元翼问出这句话,眼睛直盯着老五。
老五浑身一震,往後退了一步,神情悲切,陷入痛苦之中。要是姣月生下了孩子,想必已有十七岁,正是韶华之龄吧……
「某倒没什麽想隐瞒王爷的,只是某的女儿也不知在不在人世,或许她从未来过,或许她生活在某不知道的地方,所以王爷不用再怀疑某的动机,国师害了某的妻女,是某不共戴天的仇人,某此生唯一的信念就是杀死国师,替她们还有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本王没有怀疑五爷的话,不过是有感而发,本王比起五爷尚且不如,要真对上国师,只怕难有胜算,既不能自保,谈何保护别人?」
谈话到此,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不远处的柳巷中传来琴乐声还有欢声笑语,别人的欢喜与他们的寂寥截然不同,恍若人间与忘川。
老五垂着眼眸,十几年前,他的功力还不如现在的七王爷,自从与姣月成事後突然功力大增,要不是国师低估他,他不可能带着姣月逃离国师府。
他一直都知道姣月是世上绝无仅有的,还有她那个被关着的娘。
姣月的娘疯疯癫癫的,成天哭哭笑笑,她被关着的地方极为隐蔽,要不是自己那时候是侍卫统领,根本就不会知道她的存在。
对国师来说,她们母女都极有用处,不知国师养着她们是不是用来练功的?
「王爷,我们从长计议,慢慢筹谋,某相信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元翼颔首,「时辰不早,本王该回去了。」
「王爷慢走。」
老五送走他,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青楼中传来的男女笑闹声,满脸的苦涩。
他整个人突然矮下去,背佝偻着,一步一步地挪进屋子,闩好门坐在凳子上,从怀中摸出那个布包,拿出小像,小像中的女子绝色依旧,美目像是在看着他,一如她生前那般含情脉脉。
顷刻间,他泪流满面,把小像紧紧地贴在胸前。「姣月,你等着我,等我杀死那人,就去与你团聚。」
元翼并未急着出城,他绕过几条街,回了一趟王府。
安总管见到主子,忙跟在左右。「王爷深夜回府,可是有要事吩咐老奴?」
「你即刻命人悄悄把王妃的丫头送走,派人沿途保护。另外,王妃病重不能起身,一律不许任何人探视。」
「老奴记下了,还有一事容老奴禀报,王妃屋里的那位四喜姑娘已被王妃送回傅家,老奴听王妃的话里之意,似乎是那丫头想攀高枝,一心想当姨娘。王妃心软,念着主仆之情,让傅二夫人替她寻一门富户,送她去做姨娘。」
「此等不忠之人,留着何用?」
安总管忙低下头,「老奴立马吩咐人去办。」
「办得乾净些。」
「是。」
元翼说完,转身就要出府。
「王爷,您这就要走?」
「嗯,府里的事你盯紧些。」
「老奴省得,王爷您多加小心。」
安总管心字刚说完,就见自己的主子人已离至十丈开外,片刻间消失在黑夜中,他立马招来心腹,赶去傅府,务必让四喜活不到明日,自己则去玄机院,知会三喜收拾东西,尽快安排她离开王府。
元翼走的是後门,他一出门,四下环顾,冷着声道:「出来吧。」
暗处出来一个男子,穿着一身夜行衣,却是唐昀。
元翼把手中的剑挽个剑花,瞬间剑鞘分离,寒气逼人的剑就架在唐昀的肩上,「看来唐二公子忘记本王说过的话了,本王说过,你的腿要是再乱走,本王替你打断它。」
唐昀急忙道:「别……王爷,在下这次没有走错,是专程恭候王爷的。王爷且听在下说完,届时再处置不迟。」
「唐二公子有何话要说?」
唐昀用眼角余光小心地瞄着剑,一脸正经,不见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王爷,在下来寻王爷,自是想投靠王爷。」
元翼冷笑,「唐二公子莫不是来消遣本王?本王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挂名王爷,有什麽值得唐二公子投靠的?」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此事在下计较了许久。王爷也知道,在下的出身尴尬,为嫡母所不喜,祖母虽疼惜一些,但嫡母与祖母同是韩家出来的,自是一条心。在下的大哥失踪几年,生死不知,嫡母几次拦着父亲请立在下为世子,在下知道,只要一日见不着大哥的屍首,嫡母就一日不死心。」
「你凭什麽认为本王能帮你?」
「在下知道以王爷的本事,定能替在下寻回大哥的屍首,故投在王爷麾下,只要能找到大哥的屍身,在下任凭王爷差遣。」他一说完,发现架在肩上的剑已被收回,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弯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唐二公子好深的心思,不过本王似乎没有什麽事情用得上唐二公子,恐怕要让唐二公子失望了。再说唐二公子口口声声说唐大公子已死,似乎十分笃定,又何必缘木求鱼,多此一举?」
元翼抬脚欲走,唐昀拦在他面前,急切地道:「王爷,您一定能用得上在下的。您有所不知,在下的祖母出身韩家。韩家虽是大族,名望却不高,祖母为何能嫁进国公府,王爷想知道原因吗?」
「本王对韩老太君如何嫁进唐国公府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若在下说那是因为韩家曾有恩於国师。这个理由王爷感兴趣吗?」唐昀说完,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离开。
要不是被逼到无路可走,唐昀怎麽会想来投靠元翼。实在是嫡母容不下他,竟然替父亲新纳了一房妾室,那妾室眼下已经有孕五个月了,嫡母将她护得滴水不露,听说腹中正是男胎。
要真让那妾室产下男胎,以父亲健朗的身体,必能等那庶弟长大,再立世子,到时候哪还有他什麽事?
元翼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半点不显。「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唐二公子深更半夜的,跑到本王面前来讲笑话,莫不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本王没想到这天底下竟还有人敢自称是国师的恩人?」
「王爷,在下所言千真万确,这是在下的祖母无意中透露出来,说是北韩嫡系口耳相传的秘密。」唐昀也是有次偷听祖母和嫡母说话时无意中听到的。
「既然是秘密,唐二公子何不好好守着,竟巴巴儿地跑来告诉本王,就不怕被你祖母知道,不认你这个好孙子?」
「王爷……」
「行了,本王就当没有听过这话。本王看你可怜,哪天要是寻到你大哥的屍首,必会送还给你。」
唐昀闻言大喜,连忙跪地磕头,「那在下就替唐国公府所有人谢过王爷!」他伏在地上,没有抬头。
片刻後,他站起身来时,元翼已经离开,他看着王府的围墙,露出一个奇怪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