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的手在抖着,怕事情像自己猜想的那样坏,难不成国师在死之前,已经杀死了她?
不,不会的,她一向聪明,或许已经找地方躲起来了?
他开始疯狂的搜寻,不放过崖底的任何一个角落。
而洞中的芳年听到一丝动静,感觉像是有人进来,她心一惊,抱紧旺福,全身紧绷。
如果国师找到自己,自己就真的在劫难逃,或许下半生都生不如死。
就听那人进来後不由分说开始翻东翻西,芳年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这细微的声音传入元翼的耳中,他狂喜着道:「是你吗?」
是王爷的声音!
她心中一喜,扒开身上遮盖的东西站起来,洞里很黑,她什麽也看不见,但那团黑影的身姿确实是王爷无疑,她丢下旺福,跳起来扑上去。
元翼一把接住她,紧紧地搂着,「怕吗?」
芳年眼泪流下来,「怕。」她怕再也见不到他,怕不能和他一起相守白头。
一个怕字,刺得他心一缩,疼得都揪起来,抖个不停。他应该早些来的,为何要在上面等着,把她一人丢在国师的身边,这一天两夜究竟发生了什麽?
「王爷,国师他……」
芳年想告诉他发生的事情,元翼以为她还在怕,把她的头按在怀中,「别怕,他死了。」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被国师推出来时,芳年虽有所感,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人唯我独尊多年,怎麽却突然就看透世事,不想再活了呢?
她想起他曾问过的话,难道他真的想去九泉之下找自己的生母?
「他是自尽的吗?」
「是的。」
她环紧他的腰身,心下一松,无论国师是怎麽想的,人死了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那麽强大的一个人,居然死得如此悄无声息,令人有些唏嘘。
小山洞里很冷,原本是用来存放米粮的,又在北边,比南面的那几个山洞都要冷上许多,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猛一松懈下来,就觉得哪里都不舒服,更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元翼把她抱出山洞,一路离开崖底,等站在崖上,他从袖中摸出一件物什。
很快那串烟花就冲上高空,炸出一朵漂亮的火花,芳年才想起来,初来崖底时,他也给她留过此类东西。
她之前完全没有想起来,要是国师没死……想想都有些後怕。
夫妻两人进了木屋,换过衣服後,芳年再次打量屋内的摆设,觉得自己似乎离开了许多年一般,毕竟这次经历的事情太惊心动魄,到现在她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芳年慢慢地将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元翼听完後陷入沉思。
不多时,追出京外的慧法大师和老五赶到,看到完好无恙的芳年,老五差点就要落泪,忙低头掩盖自己的失态,慧法大师则是不停念着阿弥陀佛,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木公公已经死了。」元翼淡淡地说着。
两人眼露惊讶,那样一个人,怎麽就突然死了?
芳年看到他们眼里的吃惊和怀疑,轻声地道:「不知怎麽回事,他好像失去武功,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
老五恍然,「必然是宛月。当初她进宫时在身上藏着一种毒,那毒能令人内力尽失,怕是她扎的那一剪子,上面就抹了毒。」
他一解释,在场的人都明白过来。
「那阉贼死在何处?」慧法大师问元翼。
元翼带着他们去到崖底,打开墓室的门,几人进去,慧法大师与老五看清楚国师的模样,各自不语。
花白的发几乎遮住他的脸,而他脸色平静,没有活着时的那种阴戾,皱纹满脸,果真老了几十岁。或许这才是他原本该有的模样,长生不老不过都是传说,无论什麽样的人,终逃不过尘归尘、土归土。
「阿弥陀佛,善恶到头终有报,善哉善哉。」
老五脸上不知是哭还是笑,恨了一辈子的人终於死了,从今往後,他再不用日日被仇恨啃噬内心,不用担心他的女儿会被人发现。
他长长地吐一口气,默不作声地走出洞穴,抬头仰望着天。
姣月,你看到了吗?他死了!
随後,慧法大师和元翼也走出来。
死者为大,既然人都死了,不如就让他的屍体尘封起来。
三人再次回到崖顶,慧法大师家仇已了,决定此後不再出世,虔心向佛祖忏悔。
他最後看一眼元翼,目光欣慰,「元施主,出家人四大皆空,世间之人,贫僧原本不该多问,但论血亲,贫僧与施主算得上祖孙,天下若有贤主,则福泽几代;若是昏君,只怕还会出现木公公那样的人。贫僧希望施主不要被所谓兄弟之情左右,放弃自己应得的东西。贫僧想着,前朝的列祖列宗们,定然希望看到他们的江山,由贤明的後代掌管,阿弥陀佛。」说完,飘然离去。
先帝原是前朝公主之子,算起来,元氏确实是金氏的後代。
老五看着元翼,「王爷,接下来我们怎麽办?」
元翼望向黑漆漆的天,天上连半点星光都没有,「我们回去。」
尘埃落定,他要回京去善後。
皇宫之中,官员们已在那里等了近一天两夜,後来他们才回过神来,王爷派人保护他们,未尝没有软禁的意思。
洪大人领头,命人收殓了皇子们的屍身,而大呼小喝的天晟帝和皇后,无一人理睬。
自古成王败寇,要是国师胜了,他们在劫难逃;要是王爷胜了,那麽他们就是功臣。至於天晟帝,无论是谁胜,这个帝王都没有存在的价值,更别提乡野出身的皇后。
「朕的话没人听了吗?你们是要造反吗?」天晟帝喘着气,声音都喊到嘶哑。
不仅是百官,就是往来的宫人都视他於无物,他身边的游公公早在百官们进宫之後就被关起来,一起的还有他的爪牙们。
官员们初时有些惊慌,现在反倒淡定下来,自古富贵险中求,他们是不明所以的被洪大人弄进宫中,上了王爷的船,事到如今,只能求王爷得胜归来。
除了等得心焦睡不好外,倒也没受什麽罪,宫里准备的御膳更是一日三餐加宵夜地送来。
洪大人与他们一起端着碗站着吃。这些召集来的官员们都是王爷亲自定的名单,放眼看去,像唐国公、陵阳侯和左将军就不在此列。若是王爷成事,在场的人都将会延用,而不在这里的人,恐怕就……
此时子时已过,天晟帝骂累了早已就寝,皇后也吓得不轻,没有往日的张狂,她之前倚仗的就是国师,要是国师死了,她可就什麽都不是,连看不顺眼的陛下她都没心思找茬,蜷缩在偏殿中,不敢吭声。
左辅国洪大人一直密切地看着天上,突然,很远的天空中出现一道烟火,他心中一喜,立马高声对百官们地说道:「各位同僚们,王爷胜了,即将归来。」
「王爷胜了,王爷胜了!」
「太好了!」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直起身子,神情激动。七王爷获胜,对於他们来说是最好的消息,只要国师一死,王爷回宫,这一天两夜受的罪算什麽?
他们欢呼着,三三两两地热烈讨论起来,彼此心里都有了数,看来天终是要变,只不过对他们而言是有利的。
於此同时,元翼一行人已进了京,百姓们不知天翻地覆,还各自沉浸在梦乡中。
而那日洪大人领着各府的大人进宫,已派人送信出来,不许人声张,各府中的家人都瞒得好好的,心里虽急,却不敢吐露半个字。
而右辅国那里已被人严密围着,不得出人,自然就送不出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