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酸奶放在最前头,旁边搁着几样果料还有一小碟糖,後面是另外三样甜点,另外还有个小琉璃碟子里放了四样蜜饯。

传膳宫女们呈完东西一福身後便要退下,雪梨自然也要跟着一起离开,但她的身子才一往後动,就被他叫住——

「雪梨。」

她一愣,硬着头皮停下步子走回案前,他一睇,旁边立即被多添了一张圆凳,「坐。」

雪梨听话的又硬着头皮坐下。

他把糖蒸酥酪搁到她的面前,「歇会儿,先吃着。」

那碗白嫩诱人的糖蒸酥酪,上面的辅料是按他的喜好撒好的,有蜂蜜制过的红小豆和杏仁片。

这其实也很合雪梨的胃口,但这会儿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她目光落在酥酪上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好凉,接着腹中不由突然一搐。

可能是着凉了吧。雪梨心忖着,悄悄按了按又揉了揉腹部,很快就又好些。

「不舒服?」谢昭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她点点头,「肚子痛。」

「上热茶来。」他马上说道,即刻有宫女去沏茶,片刻後就端了进来。

雪梨见状,起身迎过去要接茶水。

不想她一往外走,即给了皇帝一个後背看,谢昭不经意地抬眼,蓦地面容一僵,「雪梨。」

「嗯?」雪梨转回头,一开始不晓得发生了什麽事,表情有点茫然,之後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又背对着陛下,遂马上转过身去。

这回,看到她後背的满殿宫人神色都僵了。

宦官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宫女则红着脸忍笑不语,谢昭最是尴尬,半天才缓过气来,以手支额闷声道:「带她去侧殿。」

年长的宫女这才敢上前,赶紧揽着雪梨出去,人来到侧殿里,雪梨还一脸迷茫。

那宫女忍着笑把她往铜镜前一推,又拿了面铜盆大的圆镜在她身後一照,「你自己看。」

雪梨定睛一看,面前的立镜里映出那面圆镜,圆镜照着她的後背,只见裙子上一块血污特别明显。

「啊!」她一想到刚才殿里那麽多人看着就觉得无地自容,扭头便往那宫女怀里扑去。

那宫女也没辙,抚着她的背,边哄边笑道:「好了好了,不怕,女儿家都有这个的,姑娘这是长大了,我去给你拿乾净的衣服来。」

她才不是因为害怕呢,女官们早先已教过她们这些事了,她对这个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到初潮就公诸於众!

「那麽多人……」她伏在那宫女怀里快要哭出来了,窘迫得狠狠跺脚。

那宫女又哄了她几句,扶着她去椅子上坐好,接着阖上门,去给她拿衣服。

想到刚刚的情景,雪梨脸上忍不住一阵阵的犯热。

许久後,门板突然传来敲门的声响。

雪梨站起身,浑身别扭,双腿僵直地往门口挪去,想好了一开门就赶紧拉着门外那位姊姊进来,然後再把门给关上。

结果她打开门刚要伸手拉人……外面站着的竟是个宦官!

「姑娘。」那宦官比她高出一截个头,硬是躬身躬得比她还低,手里的托盘往前一送,「陛下说姑娘受凉了,吩咐送一碗来。」

他送来的那碗东西,做为一个在厨房当差的宫女,闭着眼睛都能闻出来——生姜红糖水。

她脸都红透了!

「多、多谢中贵人……」雪梨难为情地道。

宦官一句话都没多说地退了出去,雪梨趁热喝了生姜红糖水,此时那年长的宫女已将乾净的衣服取来,雪梨换好後又走到镜子前反覆的前看後看,就怕一不小心再渗出葵血来。

「你安心吧,赶紧回去,自己缝些月事带,没事的。」那宫女在旁边笑道。

雪梨朝她一福身的道谢,接着闷头告退离开。

另一头,在内殿中,谢昭在「一个大男人不小心看到小宫女来月事」的尴尬中缓了一会儿神後,静下心来,睨了睨旁边宫人们的神色,见大家脸色都如常,他的神情更是平静了些。

他回到御案继续批着奏章,想到刚刚的情景,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不知道她到侧殿弄明白一切之後会是什麽反应?

他居然有点想去看看,谢昭不由扬起嘴角,忍了半晌才按住这种「坏心思」,摇着头,心里悠悠地叨念了两遍:不逗她,不逗她。

徐世水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偷眼打量皇帝。

陛下这是在想什麽呢?一会儿自己笑,一会儿又摇头的……

徐世水正琢磨着时,谢昭端起茶来喝,却忽而又笑了一声,「噗!」

谢昭禁不住地想像她接生姜红糖水时的样子,脸色一定特别有趣。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麽「刺」她的,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就算是自己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还是觉得一定要这麽做才好玩。

见皇帝强作镇静间偶尔迸出的笑声足有四五次,周围资历老、自认了解皇帝脾性的宫人们都傻眼了,又低眉顺眼地不敢偷看,只在皇帝喝茶的时候暗地在心里想着:陛下,您别笑啊,笑了呛水……

徐徐地饮完半杯茶,谢昭可算是完全缓过气来了,目光重新落到眼前的奏章上,打算继续骂于广熙,却如何也写不下去了。

积了一上午的愤怒情绪在此刻荡然无存,他提着笔酝酿了半晌也无济於事,最後无奈一笑的搁下笔,「午膳和晚膳热好了就给她送过去,再让医女去看看。」

这晚雪梨感觉睡觉睡得特别累,似乎每一个关节都透着酸软,连手指跟脚趾都非常无力,她心里莫名的感到发慌,偶尔还会出了一阵虚汗……

虽然没有特别明显的疼痛,但却觉得很难受。

睡得沉了後感觉昏天黑地,雪梨直到隐约听到钟声响起,才猛然坐起身来,心下一惊——已经晚了!

今天她是当第一班值,也就是从子时开始当值到早上。

洛安城里清晨撞钟击鼓是在寅时,从皇宫正门的城楼,到各街各坊的鼓楼,外加城中各处的寺院依次开始,在钟声鸣响下,沉睡中的洛安城便逐渐苏醒。

从子时到寅时,她已经晚了两个时辰了!

雪梨匆匆忙忙的起身,更衣盥洗後又耐着性子绾发梳妆,两刻後冲出院门,连口水都没顾得及喝上,心里急得快要哭了。

当值迟到可是要挨板子的!

她提着裙摆往紫宸殿跑去,脚下不停地一路冲着,直冲到殿门口後才不得不放慢脚步,长吁了两口气刚要从侧边入殿时,紫宸殿的正门打开了。

皇帝衣冠齐整,玄色的冠带在清晨苍茫的天色下越显气势逼人。

雪梨抬头一看,吓得立刻跪在地上,「陛、陛下圣安!」

谢昭隔着冕冠前的十二旒看见了她,赶紧过去扶她,不解,「怎麽这个时候来了?」不早不晚的?

「奴婢……睡过头了。」雪梨低着头呢喃。

她那低若蚊蝇的声音,谢昭没听清楚。

她心虚地抬眼一看,见他还是一脸不解,只好又重复一遍,「奴婢睡过头了……」

「回去接着睡。」他一笑的温声道。

这回换雪梨不解地看他了。

「你这不是……」他想说「你这不是来月事了吗」,可目光在她小腹间一瞥,就见她双颊倏地泛红了。

谢昭心下低笑,改口道:「你年纪还小,睡不足易伤身,今天就歇一天吧,正好让花房给你把果树移了,你直接盯着些。」

他一提这事倒是刚好,雪梨就趁机说了要往院子里添人的事,她想要尚食局的张福贵来,一是本也相熟,二是张福贵跟她提过一句,他家里原是果农,後来发了洪水果园没了,才不得不把儿子阉了送进宫维持家里生计,所以让他来正好。

谢昭大方的答应之後,雪梨就这麽被他「打发」回去了,且因为他那句「睡不足易伤身」的话,御膳房也不敢给她第一班的值了,而晚上那班因为到半夜,所以也同样不行。

这麽一来,连带着和她同龄的苏子娴跟岳汀贤也一起占便宜,三个人都只当中间那班从上午到傍晚的值,连陈冀江这个掌事宦官都忍不住调侃两句,「这哪是调来三个小宫女干活啊?根本是请来三尊菩萨供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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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娘娘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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