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费烈考上了省重点高中,在一个叫木渎的小镇,而良久升入县重点的千灯高中。他们经常通信,费烈每月回一次千灯,感情还是很温和地延续着。直到那一年春天,良久坐车去木渎看费烈。坐的是小巴,六块钱的车费,一小时,她拿着费烈信封上的地址,一路问过去,进了那所大名鼎鼎的学校,漫不经心地在校园里走着,才要开口向别人打听费烈,就看到了答案。费烈在体育馆门前的空地上打羽毛球,和一个女孩。女孩鹅蛋脸,眉目柔和。良久站在不远处看着费烈的背影,他潇洒回击,刹球,或者从容地从地上挑球。他们一边打球一边说话,女孩有时娇嗔,你打得太重,人家怎么接得到?打得太轻啦,害我走那么远捡球!费烈温柔地说,好,我会注意。良久觉得自己是那么地多余,唐突,她不应该来到这里,做一个观众。正当她满腹惆怅,迟疑着是否要上前和费烈说话,他们已经打完球了,并肩离去。良久喉间那声费烈酝酿了三十秒,然后寂灭了,因为费烈牵着那个女孩的手。良久怔怔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她去费烈的教室楼前看他在信上所说的紫藤花架,也去了图书馆门口的八角亭,费烈曾经写过,在亭子里听十二月的雨声哗哗哗,池子里的水涨满,快要溢出来,就像思念。费烈说,他们要一同考北大,再不分离了。良久依然与费烈通信,不咸不淡地交往。那一年,她的功课跌得很厉害,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去北大了。寒假,朵拉从邻镇的卫校回来了。良久和朵拉像小时候那样,在底楼花园里的秋千架上晃荡,朵拉胖了一些,手上生满了冻疮,就像一双烂熟的水果,她戴着露指的手套,抓住绳索,小心地晃着,而良久晃得又高又远,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道风声来。朵拉,你有没有与谁恋爱?朵拉摇摇头。良久笑着,卫校就像修道院。朵拉想问良久,可不知道应该怎么问。无论怎么问,都会触碰到费烈这个名字。她忧郁地看着良久一次次掠过她的面前,良久终有一天会飞离这个平淡小镇,费烈也是,而她不会,她会在千灯镇过一辈子,命运就是这样,朵拉心想。朵拉结婚时请了另一个女孩做伴娘,那时良久在A城,费烈在北京。朵拉只邀请到了费烈的父母,良久的母亲。朵拉若有所失,那个平淡一如所有日子的午后,新郎来接她,下楼时她看到花园里寂寞的秋千架,立即哭了出来。有关于她的童年、少年,都一去不复返。有关于她与良久、费烈共同的回忆,从这一天开始正式落幕了,也许早就结束,一直是朵拉独自守护,而今,她也退出了。她和费烈朦朦胧胧时,有一次坐在秋千架上看书,是一个温和的星期天,没有风,秋千轻轻晃了起来,她一回头,看到费烈的笑容,后来,他坐在另一架秋千上,此起彼落,他们擦肩而过。他们再没有见面,已经忘记了哪一次是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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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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