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皇后听罢，神情更沉了。

「何太医你的意思是……」过了一会儿，皇后才问了这麽一句。

「臣以为，若是身子无碍，不必服用太多的药，若是要服用，多以排解陈年旧积为主，巩固太子妃的身子。」换言之，怀上孩子是顺其自然的事，没有大问题的情况下吃这麽多药，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何太医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和丛太医是一个意思，但没有说到皇后的心坎里，所以皇后的脸色一直都是沉着，直到两个太医都退出去，屋子里静谧了片刻，皇后看着端坐在那儿的沈香茉，沉声道：「你身为太子妃，就该知道子嗣的重要性，太子回来的时候该去谁那儿，你都应该劝着些，秦良娣她们身後可是还有着秦家蒋家。」

後宫就是朝堂的缩影，皇上宠幸谁、封了谁，对朝堂也都有影响，东宫之中就是另外一个缩影，太子若是只在太子妃的屋子里，今後还有谁来支持太子，光一个沈家？

「你身子骨既然无碍，养着就是了，这段日子让太子多去秦良娣她们那儿，这贤德二字，你得担起。」皇后的声音冷了几分，「本宫会让王嬷嬷过去扶持这些事。」

沈香茉微抬头，皇后的神情里已经写了不满，二皇子妃有身孕，生下来是男是女都未知，可对母后来说，这是个隐隐不快的地方，就像是一根刺扎在那儿，怎麽都觉得不舒坦。

沈香茉领着王嬷嬷回了东宫，由崔嬷嬷安排了住处，到了下午，这王嬷嬷就一步不离的守在了沈香茉的主屋内。

天将黑时季熠辰回来了，秋裳在内厢布好了桌，夫妻俩坐下，王嬷嬷还是守在门口那儿，侧着身，能把内厢的一切看在眼底。

季熠辰当即就察觉到了，出声下令，「莫离，把门关起来。」

守在内厢外面的莫离一听，伸手直接把门关了起来，隔绝了王嬷嬷的视线，这才觉得自在了些。

「母后的人。」季熠辰神情里一抹了然，「你安排在外屋就行了，就算是母后那儿派来的人，那也不过是个嬷嬷，该懂的规矩都得懂，坏了规矩，照样得罚。」

不就是仗着皇后的架势过来，王嬷嬷就是来监督太子和太子妃的，看太子有没有去别的院子里留宿，看太子妃对太子说了些什麽。

沈香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眼神闪烁，放下筷子看着他，「殿下，您今晚要去哪个院子？」

季熠辰捕捉到她眼神里的一抹犹豫，拿起筷子夹了些菜放到她的碗里，语气随意，「你说我该去哪里？」

若是今天之前，沈香茉肯定说不知道，可是从景阳宫回来，她也知道太子不能一直留在自己屋子里，那秦良娣背後可是秦大将军府，蒋良娣怎麽说都是皇后的亲外甥女，更别说其他了。

太子也是才册封没多久，这些人，他不能得罪。

沈香茉沉默了一会儿，「臣妾以为，先去秦良娣那儿适合一些。」

季熠辰眼眸一缩，拿在手中的筷子缓缓落下，视线直逼着她，「你是说，要我去秦良娣那里过夜？」

沈香茉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没有避让，「殿下，她们既然入了东宫，也不能薄待，您不能不去。」他要是不去，到时候必定要惹出什麽话来。

季熠辰忽然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冷了几分，带着些警告，「这麽说，你也想我过去了？」

这是什麽，威逼她？

沈香茉在景阳宫里也受了气，直接瞪着他，不甘示弱，「臣妾哪里有的选？」

皇后要让太子去别的院子，理由合理妥当，而她这麽久没有怀上子嗣，事实上他俩同房才不过大半年，但成亲已经近两年，外面会怎麽说？太子不能没有子嗣，不论是男是女，如今，摆在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要先有子嗣。

沈香茉心里也憋屈，这些委屈浮在脸上。

季熠辰抓着她下巴的手松了松，神情柔和下来，「不去了，就留在这儿。」

沈香茉一怔，随即躲开他的手摇头，「不行。」

季熠辰再度坐下来，盛了汤喝着，勺子轻触碗底，他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用担心，这事我会办妥，母后不会责备你。」

沈香茉不知道他所说的办妥是何意，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吃过了晚饭之後，季熠辰在她的屋子里留了一会儿，外屋的王嬷嬷时时刻刻盯着内屋这儿，只要是太子妃要侍寝太子，她就即刻记上一笔。

半个时辰之後，季熠辰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离开了沈香茉的屋子，去了侧殿的後院。

王嬷嬷那神情，恍若是在说太子妃做的不错，既然是去侧殿的院子里，王嬷嬷可不能跟，她接着开始嘱咐太子妃要早点休息，要注意吃食，不能受凉，还说了养身子的期间，少与太子同房。

第二天，余嬷嬷来报，太子留宿在闵柔的屋子里。

第三天，太子留宿在了十六奉仪的屋子里。

第四天，太子留宿在了十五奉仪的屋子里。

第五天，太子留宿在了三奉仪的屋子里。

前前後後半个月，太子没有留宿在太子妃这儿，都留宿在了後院那边，也没有专宠哪个，就是一人一天轮下来，皇后娘娘还真揪不出太子妃什麽错儿来。

景阳宫这儿，屋子里冰盆子带来丝丝凉意，皇后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继而看坐在那儿神情淡然的儿媳妇，王嬷嬷之前来禀报，太子妃的确是劝了太子去秦良娣那里，每次都劝了，可太子到底要去哪里，却不是谁能掌控的。

那都是从睿王府带来的侍妾，都是些勾栏里赎出来的女子，最懂狐媚之术，皇后这一回没有怪太子妃，全怪了那些勾引太子的十几个侍妾。

只是话出口了，还是有责备太子妃的意思，「你贵为太子妃，她们那些人的身分哪配得上让太子每日都过去。」

沈香茉有些委屈，「母后，殿下那儿我都劝了，可儿臣也有好几日没有见着殿下的面了。」

皇后看着她这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叹了声刚要教导，门口那儿宫女匆匆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出事了，东宫那儿，蒋良娣和太子殿下的十五奉仪吵起来，还动了拳脚。」

沈香茉一怔。

皇后直接站起来了，「你说什麽！」

沈香茉跟着皇后到了东宫，这边浩浩荡荡一群人正要过去，那边忙着劝架闹开了，侧殿这边，几个人围着蒋良娣，那边是闵柔她们围着十五奉仪诺兰，门外守着秋裳她们，皇后一进去，蒋良娣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敢在这儿大言不惭，你知道自己是什麽身分，还敢说太子对你有意，就你这样的低贱身分，给太子提鞋都不配！」蒋怀柔骂人的功力尚且不到家，言语中带着粗俗，皇后一听，直皱眉头。

诺兰是烟花之地出来的，那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就能撒泼和人打架了？

见到皇后来了，众人忙起身行礼，蒋怀柔犹如是找到了靠山，直接朝着皇后这儿扑过来，因为刚刚打架的时候裙摆被撕裂了，扑得太急踩到了裙子，她直接扑在了皇后的身上，後头几个宫女忙扶住皇后，这儿蒋怀柔哭了起来，「姨母，那十五奉仪欺负我，她……她打我。」

蒋怀柔额头上被划拉开了一道血痕，这伤口不深，不过渗了些血迹，再加上凌乱的头发，撕扯开来的衣服，连着妆容都哭毁了，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