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鼻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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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念诗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光线从窗格照进来,照着他的脸。他脸色发白,但耳朵却十分灰暗。好像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与耳朵都关。天虽然很冷,可他的鼻尖上却有一层细汗。我发现,他的嘴角时常遽然抖动一下,就像遭受了蚊虫的叮咬。就在此时,一个事件发生了,他左边的鼻孔流血了。我赶紧扶他躺下。我刚扶住他,南开就进来了。窦思忠似乎还沉浸于他的朗诵之中,不停地抖动。随着那抖动,右边的鼻孔也开始流血。南开说:“首长千好万好,就是一点不好,不晓得休息!”我连忙说道,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要放在心上。逮些蜗牛烧熟,研成粉末吹入鼻孔,血就止住了。南开搔着头皮,说这么冷的天,去哪里逮蜗牛呢?我想了想,告诉他还有一种办法可以一试。他问是甚么办法,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去找些驴粪。”我说。南开一下子变了脸色。我赶紧说,在延安时,我用驴粪烧成的灰,给人治疗过鼻出血。窦思忠说:“白医生说甚么,就是甚么。”我听了很感动。我想,毛驴虽说回了延安,可它总留有粪便吧。很快,我们就在院子里找到了驴粪。我用炭将它烘干了,尔后用洋火点了。南开跪在一边,小心地看护着驴粪的火苗。烧成灰时,南开四爪着地,趴在那里狠狠吸了一口。他的举动使我想起了田汗的卫士。我曾给田汗看过便秘,我每次开的药方,田汗的卫士都要亲口尝尝,不过,我当时开的不是驴粪,而是牵牛花和桃花。这会儿,南开也捏了一撮灰,放到嘴里品了一会儿。我问他是否有些腥?他点点头。腥中是否有点甜?他点点头。甜中是否有点苦?他又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我说。他盯着我看了片刻,才允许我动手。我让窦思忠仰脸躺下,尔后我把驴粪的灰烬吹进了窦思忠的鼻孔。鼻血很快就止住了。还没等窦思忠开口,南开就抢先说道,他代表首长感谢我。我对南开说,要谢就谢那头毛驴吧,那可是革命的毛驴。有甚说甚,止住了鼻血,窦思忠对我的态度就有了变化,不光是同志,好像还是战友了。他请我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火烧,羊头,此外还有羊腰子。半生不熟的羊腰子,最合他的胃口。吃腰子时,他说,他想不通葛任为何要跑到那么一个鬼地方,想听听我的看法。虽说对葛任的任何理解,都可能是曲解,但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三句话不离本行嘛,我就说,○号可能是躲在那里养病,因为他有肺病,需要南方的湿润和阳光。“还有呢,说说看。”窦思忠说。我只好继续说下去,说○号骨子里是个文人,或许是为了安静地写书,才跑到大荒山。出乎我的意料,窦思忠竟然附和了我。他说,他也是这么想的。尔后他就说道,到了大荒山,要把葛任写的东西弄到手,不能让它落到外人手里,一张纸片也不能落下,因为那都是革命的财富。他板起脸,说,这并非他本人的意思,而是首长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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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入围作品】:李洱《花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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