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他是本次参加补试的考生中年纪最小的,在座的官员都有所耳闻。

祭酒知道夏衍是顾行简推荐入学的,特意看向顾行简,只见他正低头看各个考生的户籍状,脸色如常,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对夏衍并没有什麽特别的交代,祭酒就让考生们行礼之後各自入座。

夏衍脑袋里嗡嗡的,两只手攥在一起。先生竟然就是顾相?先生怎麽可能是顾相!他真怀疑这是一场梦,大概是自己太想念先生了,才会产生幻象。

他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的,总算清醒地认识到,这不是梦!

在他胡思乱想的空档,第一个考生上前,祭酒将放置考题的签筒拿给他抽选,里面有十张纸条。

他抽了一个,展开一看,脸「哗」的一下雪白,杵在那儿。

祭酒问道:「怎麽不念?」

他将考题大声念出来,「今两浙路田税,亩一斗,福建和江南的田税,亩三斗,为何?」

这题考的是田赋,也牵涉到历史。其他几人都抓耳挠腮的,庆幸自己没抽到这题,可也不知道别的题目会不会比这题更难。

那考生念完题目以後,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这道题,太难了……学生不会。」最後,他老实说道。

顾行简也觉得国子监出的题目有些刁钻,口气温和地提示道:「这三路都曾是吴越国的领土,当时的田税是一样的。」

祭酒看了顾行简一眼,心想不愧是顾相,他们几个官员和教员绞尽脑汁出的题目,可以难倒这些考生和普通人,但对顾相来说还是太简单了,一言便切中了要害。

但那名考生显然对田赋不是很了解,最後半炷香的时间到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重重地一鞠躬,沮丧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了。

剩下的三个考生抽到题目,有的答不出来,有的虽答出来却说不上好。

考官们对年纪小的夏衍本来就不看好,纷纷摇了摇头,觉得这组恐怕没人能得上品了。

轮到夏衍上前,他深吸了口气,恭敬地从祭酒手中的签筒里抽取题目,展开之後念道:「皇佑二年,吴中大饥,唯杭州宴然,何也?」

其他四个考生都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这道题也简单不到哪里去,皇佑二年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不信他能答得出来。

夏衍颇为吃惊,没想到竟然是这道题!先生给他说德政的时候,特意提到过这件事。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行简,顾行简也正看着他,嘴角含着点笑意。

祭酒以为是太难了,夏衍答不出来,刚想给个提示,夏衍已经说道:「皇佑二年,当时是范文正公主持两浙西路,募集钱粮发给百姓。他鼓励百姓出门游玩,劝说佛寺大兴工事,又将仓廪和官舍都翻修一新,动用民力上万,使荒年之中贫者除了依靠官府的救助,也能够自救。所以那一年,吴中只有杭州平安无事,这是文正公的惠政。自那以後,荒年发放粮食,募民兴利,已经成为了法令。」

他说完之後,整个後殿都安静了。官员们原本不看好他,时策的题目本就出得很刁钻,不指望考生们能答上来,怎麽知道他答得头头是道,比前面几个答得都好。

祭酒深深地看了夏衍一眼,那个「雪中芭蕉」一直被他认作是偶然,今日却不能再用简单的「偶然」二字来评价这个孩子了。

他跟左右商量之後,对夏衍身後的学录点了下头,学录连忙写了个上品。

夏衍松了口气,又看向顾行简,他已经在跟身边的官员说话了,没有再看这边。

他跟着其他四名考生行拜礼後,退了出去,教员让他们在後庭等待。

与夏衍一组的几个少年都围着他,「你怎麽这麽聪明呀?」

「你平日都读什麽书?」

「我家在临安,我们交个朋友吧。」

与刚才进殿时的冷漠高傲不同,他们现在好像都抢着跟他交朋友了。

夏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觉得自己是运气好,抽到的题目刚好先生……顾相给他讲过。自己心心念念的,便是听顾相讲一堂课,没想到不止听了一堂课,还与他朝夕相对,他教了自己那麽多啊!

怪不得市面上那麽难买的书,先生都有。还有先生的字,连三叔都夸好,却说不出出处。

夏衍又回头看了後殿一眼,已经有新的五个考生进来行礼落坐。

先生坐在众官员之中,紫衣宽袍,外表儒雅清隽,谈吐出众,如此的耀眼,自己怎麽会以为拥有这样风采的人只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呢?真是笨死了。

【第二十四章得知真实身分】

夏初岚和秦萝坐在院子里的树荫底下,顾家的嬷嬷抱着顾嘉瑞在旁边玩。

顾嘉瑞跟夏初岚熟了,也让她抱。他的手揉着她的脸,嘴里咿咿呀呀地跟她说话,虽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麽,但可爱极了。

秦萝在做顾嘉瑞的衣裳,看了眼夏初岚,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妹妹可与那人说过自己的心意?」

夏初岚点了点头,叹口气,「说过。他说补试之後就告诉我一切,可这麽多天都没有音讯,谁知道是不是反悔了呢?有时候我觉得,他真的挺难懂的,究竟有什麽难言之隐不能说?」

「也许是有苦衷吧?妹妹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的家世背景,都出乎你的意料呢?」秦萝试探地问道。

「这……我倒没有想过。但只要他没有家室,其他的并不重要。」夏初岚把顾嘉瑞抱给嬷嬷,支着下巴问秦萝,「当初姊姊有想过嫁给二爷会是什麽结果吗?」

秦萝笑了起来,「其实我是被我爹推给他的,最初也没想到他会接受我,毕竟他年长我许多,刚开始我还有些怕他呢,总觉得他很凶。後来接触久了,发现年长的男人其实挺好的,沉稳、重感情还会疼人,对我和瑞儿都很好。」

夏初岚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很羡慕姊姊和二爷的感情,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姊姊一样幸运。」

秦萝对顾行简其实也不算了解。他这麽多年独身一人,拒绝了不少的姑娘,谁知道是不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呢?但顾行简看起来是个谦谦君子,如果真的喜欢谁,应该也会对她很好吧。

院子里忽然响起敲门声,思安以为是六平去接夏衍回来了,赶紧过去开门,见到来人,欢喜地叫了起来,「先生,您可是好久没来了!姑娘,快看看是谁来了。」

夏初岚心里一动,一下子转过身去,看到顾行简站在门外,身形颀长,犹如松竹。

明明只是几日不见,却好像隔了很久。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您怎麽不进来?」她笑着问道。

顾行简站在门口没有动,只是看着她。补试一结束,他回去换了身衣服就赶过来了。夏衍已经知道了他的身分,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这件事还是由他亲口来说比较好。

可一看见她,话到了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是普普通通的顾五,而不是顾行简。至少这样在面对她的时候,就没有诸多的顾虑。

秦萝看了嬷嬷一眼,嬷嬷抱上顾嘉瑞,跟她一起走到堂屋里面去了。

思安也很识相地走开,她总觉得,先生今天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顾行简走进院子,站在夏初岚的面前,「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黄昏的街道笼罩在一层暖融的夕阳里,街边有些铺子已经收摊了,有些却刚刚开始摆摊。

夏初岚跟在顾行简的後面,静静地等着他开口。他会说什麽呢?她莫名地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

一个小童蹒跚地跑过来,差点撞到他,他俯身按住小童的肩膀,叮嘱道:「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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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有喜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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