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周阿姑微微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面上表情淡淡的。
薛嘉月看着周阿姑,就见她穿着一件豆绿色的褙子,衣裳虽然已经旧了,但看得出来料子很好,极光滑,约莫是绸的,上面还有连枝花卉暗纹,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上只簪了一支式样简单的银簪子,而且见她坐在这里,身姿端正,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妇人。
薛嘉月心中难免好奇起周阿姑的出身来历,但她面上却什麽都没有说,只热情的招呼众人吃菜。
虽然薛元敬和周阿姑都是话不多的人,但薛嘉月很会说话,小婵和虎子又是正当活泼调皮的年纪,冯嫂子该有的客套话也还是会说的,所以饭桌上倒也热热闹闹,宾主尽欢。
不过正吃着,忽然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拍响院门的声音。
薛元敬对薛嘉月点了点头,「我去看看。」
说完,他就放下手里的筷子走过去开门。
院门外站着两个人,当先的那个人穿着青绸直身,有着及胸的花白长须,看着就极儒雅清然,他身後跟着的人看其装扮应该是他的随从。
这人目光上下打量了薛元敬一番,然後就拱了拱手,问道:「请问这位小哥,薛元敬可住在这里?」
薛元敬心知这人来头不简单,便躬身还礼,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晚生正是薛元敬,请问尊翁高姓大名?」
「你就是薛元敬?」那人一听这话,目光彷佛就被什麽给点亮了一般,越发仔细的打量起薛元敬起来。末了,他伸手轻抚颔下长须,笑道:「老夫安华清。」
安华清?太初书院的山长?
薛元敬心中一惊,忙对安华清重又施了一礼,「原来是安山长,久仰您的大名。」
彼此说了两句话之後,薛元敬便侧身让过,恭敬的请安华清入内。
院子里的桌椅还在,不过先前围坐着的众人都不见了,已经各回各家了,而且桌上的碗筷也都已经收拾下去了。
薛元敬请安华清落坐,随後薛嘉月用小托盘捧了一杯水来。
薛元敬接过,双手递给安华清,「家贫无茶,请安山长莫要见怪。」
安华清伸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後笑看着薛元敬,跟他说话。
薛嘉月送了水过来之後就退回屋里了,不过她并没有走远,就站在窗户旁边听外面的动静。
她听到安华清问了薛元敬一些事情,然後就直接切入主题,说了他今儿来的目的就是想要薛元敬能到太初书院去就读的,甚至承诺只要薛元敬愿意到太初书院去就读,他们书院非但会免除他的束修,每个月还会给二两银子作为他生活上的补贴,另外也会安排书院中最好的夫子来教他。
薛嘉月这下便明白,安华清这是招徕薛元敬来了。
每年等到放榜的时候,太初书院和托月书院都会抢夺好学生,但没想到今年竟然出了一个薛元敬,同时考中两家书院的头名。
消息一出来的时候,两家书院里的夫子都轰动了,於是安华清当机立断的亲自过来抢人了。
要知道,这些年但凡考中两家书院任何一家头名的人,最後科举定都能考中进士,且多在二甲以上。
这会儿薛元敬竟然能同时考中两家书院的头名,若等他入书院之後夫子再用心教导一番,最後进一甲便有极大的希望,说不定还能直接问鼎状元呢!这是多大的一份荣耀?哪家书院不想要?
薛嘉月听到薛元敬恭敬的谢过了安华清,但对於安华清的招徕,他并没有接受,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话说得模棱两可。
薛嘉月心中明白,薛元敬这是在等着看托月书院会开出什麽条件来,到时他再从两家书院中择优而上。
果然,等到次日上午的时候,托月书院也遣人过来了。
不过来的人是副山长,而且相较於安华清的儒雅谦逊来说,这个人的口气未免就有些狂妄了。
他话里话外说的都是现在他家书院的山长家中有人在朝为官,且已经做到了工部右侍郎的位置,若薛元敬到他家书院就读,等往後考中进士了,朝中有他家的这位工部右侍郎照应着,仕途肯定会一帆风顺。
薛元敬对他的态度一如对待安华清,既不说拒绝,但也没有要立时就接受的意思。
等到薛元敬送这个人出门之後,薛嘉月忍不住问他,「哥哥,你想好要去哪一家书院就读了吗?」
今儿也是碧云书院放榜的日子,薛元敬自然也考了第一,但碧云书院也知道薛元敬同时考中了太初书院和托月书院的事,心中明白无论如何薛元敬都不会去他们书院就读的,所以就没有派人过来游说了,只冷眼旁观太初书院和托月书院如何抢夺薛元敬这根好苗子。
薛元敬没有回答,却是反问薛嘉月,「你觉得哪家书院好?」
「当然是太初书院。」薛嘉月毫不犹豫的回答,「托月书院的人也太自以为是了,话里话外都是他家那位工部右侍郎如何的厉害,将来会如何的帮衬到你,不曾提到过一句你进书院之後他们会如何教导你学问的话。」
薛元敬听了就笑道:「好,那就去太初书院。」
虽然太初书院和托月书院两家不相伯仲,但有一个现在在朝中做官的肯定不一样,想必托月书院就是利用自己的这个优势,以为薛元敬肯定会答应去他们书院就读,所以并没有提及其他的条件。
且不说薛元敬心中也对托月书院这份自以为是的态度颇有微词,只说太初书院开出的条件显然就更为实际些。
能免除他束修,而且每个月还会额外有二两银子的补贴,另外还有最好的夫子来教导他,这些可比托月书院画出来的那个虚无的饼要好得多了。
两个人商议定了,次日上午薛元敬亲自去太初书院拜见了安华清,於是这件事便这麽定下来,他上学的日子就定在四月十八日。
薛嘉月只觉了了一件大事一般,心中安稳不少。
接下来这几天,她就忙着给薛元敬准备要进书院的东西,又将先前买的那两块月白色和纯白色的衣料拿出来,请冯嫂子给薛元敬做两件新衣裳。
冯嫂子那日见太初书院的山长都亲自来请薛元敬到他家书院就读,心中越发的对薛元敬高看一眼,而且平时小婵和虎子也颇得薛嘉月的照拂,所以这会儿便欣然同意,接过衣料就问薛嘉月想给薛元敬做两件什麽样的衣裳。
薛嘉月上次已经麻烦冯嫂子给薛元敬做过一件直身了,这会儿又来麻烦她,心中觉得很不好意思,而且这些日子她想过了,总要会一门手艺才好,这样往後无论如何也不至於饿死。
不过女孩子会的手艺总归只有那几种,於是薛嘉月想来想去,就想要跟冯嫂子学习如何刺绣,如何裁衣。
她将心中这个想法对冯嫂子说了,冯嫂子立时就应了下来,还笑着说道:「我做事的那家铺子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若你学会了这些,我倒是可以去跟掌柜的说一说,让你到铺子里面帮忙,每个月好歹也能挣些钱,强似每日只在家中闲坐。」
薛嘉月心中一动。
上辈子她虽然学的是财会专业,但私底下是汉服的爱好者,闲暇的时候除了研究历朝历代的汉服之外,还特地去学了有关服装设计方面的知识,就是为了自己画汉服玩儿。
那个时候她还曾经将自己画的一张汉服图给了同寝室一位会手工缝纫的室友,让她原样将那件汉服做了出来,效果很好。
这会儿听到冯嫂子说的话,薛嘉月就觉得这件事大为可行,於是自这之後,她就静下心来跟着冯嫂子学起如何刺绣,以及如何裁衣。
学了一段日子後,冯嫂子就夸她极聪明,虽然还没有精通,但做出来的东西也像模像样的了。
然後她果真就去跟掌柜的说了,而掌柜的也同意忙的时候就叫薛嘉月到她的铺子里帮忙,只不过工钱给的极低。
如同第一份工作最重要的是经验而不是工资一样,薛嘉月现在对这工钱倒不是很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