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左右她现在身上还有一百多两银子,而薛元敬入书院读书之後非但不用花费银子,反倒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的补贴,已经足够他们两个人日常的花销,所以薛嘉月当即就应承了下来。
於是等傍晚薛元敬放学回来的时候,薛嘉月就小心翼翼的跟他说了这事。
薛元敬一开始还不同意,他说自己现在养活得了她,并不希望她日日辛苦劳累的出去做事,且说若她觉得银子不够用了,他还可以去书铺里接了活儿来抄书,或帮人做文章之类的,这些都能挣钱,不需要薛嘉月到成衣铺子里面去做事。
但薛嘉月表示,她去成衣铺子里面做事也不全都是为了钱。
白日薛元敬去书院读书,就剩她一个人在家,日久无聊,能做些什麽呢?跟着冯嫂子去成衣铺子里面做事,一天的时间过得也快些,就不至於自己整日待在家中胡思乱想了。
薛元敬见她坚持,又听说那家成衣铺子的掌柜是个妇人,铺子里的绣工和裁缝也都是妇人,这才勉强同意。
薛嘉月心中大喜,当下就抱着他的胳膊摇晃了两下,笑着说道:「哥哥你真是太好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既明媚又亮眼,如同穿透乌云的阳光一般,一见就让人觉得心情瞬间好起来,而且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娇柔清脆,这样的薛嘉月撒起娇来,薛元敬如何能不心软?
当下他就微微的笑着,伸手轻捏了捏她越发白皙柔嫩的脸颊,说道:「你的这张嘴倒是甜,树上的鸟儿都能被你给哄下来。只一样,往後你在我面前撒娇便罢了,当着其他人的面,特别是其他男子的面,你万不可如这般撒娇。」
「我知道了。」薛嘉月笑盈盈的应声。
她心中想着,薛元敬是因为将她当成亲妹妹看,心中看重她,所以在他面前撒娇才会有用,他才会心软。
而且她心中也是将薛元敬当成自己的亲哥哥来看待,所以才会在他面前撒娇,至於对着其他的人,她才懒得对他们撒娇呢!
【第四十四章拜周阿姑为师】
流光容易把人抛,花开花落,叶枯叶荣,转瞬院子里的香樟树上又开满了黄绿色的小花,整个院子里都飘着清幽的香气。
薛嘉月将刚描好的花样子放到笸箩里,想要拿到院子里去绣,等她拿着笸箩和小竹椅出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正屋的门开着,周阿姑正拿着一张小竹椅坐在门口晒太阳。
这过去的两年,对於薛嘉月来说,她觉得什麽事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薛元敬在太初书院,每次月考的时候总是头名,极得夫子的赞赏,也越发用心的教导他。
而她自己跟着冯嫂子在成衣铺子里做事,已经学会了刺绣和裁衣的本事。
不过她在成衣铺子里也只能算是临时工,只有忙的时候掌柜才会叫她过去帮忙做事,付她一些工钱,等到不忙的时候就不用她过去,她便闲散在家了。
好在现在家里的钱也尽够用的,薛嘉月自己又对刺绣和裁衣的事痴迷起来,闲下来在家的时候她或是设计些新花样出来绣一绣,或是冯嫂子接一些私活,然後再分一点给她做,赚些零花钱,每日倒也过得很充实。
现在薛嘉月绣绷上刚画好的花样子就是昨儿她新想出来的,她越看越满意,就想着趁着今儿抓紧时间绣出来,这会儿看到周阿姑,便走过去同她打招呼。
周阿姑这两年虽然还是很少跟众人说话,但比起一开始时可要好多了,至少天气好的时候,她正屋的门窗会开一开,偶尔也会到院子里走一走,看着小婵和虎子玩耍。每当这时候,她面上就会露出很温情的模样来。
再如何说,人都是个群体动物,没有人会天生喜欢孤独一个人的。
看到薛嘉月走近,笑着叫她,周阿姑也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日光落在周阿姑的脸上,她的脸色看起来已经不是薛嘉月初次见她时的那种少见日光的苍白,而且她眉宇间的冷漠孤僻也较从前淡了许多。
院子里的这棵香樟树已经有些年头了,枝叶葳蕤如盖,倒是将初夏的日光遮去了大半,只有一些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到了正屋门口来。
小婵和虎子刚刚去前面找杨大娘的女儿玩了,现在院子里只有薛嘉月和周阿姑两个人在。
薛嘉月索性将椅子放在正屋门口,坐下来打算一边绣花一边和周阿姑说话。
她说话的时候周阿姑很少回答,不过也没有走开,而是耐心的听着,且目光一直在她手中的那只绣绷上。
看了一会儿,周阿姑终於说话了,「这花样子你从哪里看到的?」
「不是哪里看来的,」薛嘉月抬头笑道:「是我昨儿闲下来的时候自己想出来的,然後我就描了下来,想着现在把它绣出来,看看到底好不好。」
周阿姑听了,就抬眼看她,目光中有着不敢置信,彷佛不相信薛嘉月竟会想出这花样来一般。
但很快的她就垂下双眼,看着薛嘉月绣绷上已经绣好的那一片葱绿色,又看了看她手中绣花针上穿着的柳黄色丝线,点了点头道:「花样不俗,颜色也雅致,你在这上面很有天分。」
薛嘉月听她的口气,彷佛她很懂这方面的事一样,心中忽然想起她以前看过周阿姑堂屋的条案上摆了一架绣着四季花卉的小插屏,上面的花卉绣得极精美逼真,於是心中也越发的起了疑心。
想了想,她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周阿姑,您……您是不是会刺绣?」
周阿姑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但薛嘉月看她的神态,就彷佛一个绝顶高手听到一个小辈提出来的问题,觉得太无知,所以压根就不屑於回答一样。
这也就更加坚定了薛嘉月认为周阿姑会刺绣的事。
而且只怕周阿姑不仅仅是会刺绣,还是极其精通的。因为这两年她也跟着冯嫂子看过许多人的刺绣,但总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周阿姑堂屋里那架小插屏上绣的四季花卉。
薛嘉月虽然跟冯嫂子学了两年刺绣,但冯嫂子在这方面能力毕竟有限,她自己又确实有天赋,所以现在冯嫂子已经没有什麽可以再教她的了,只能靠她自己钻研。
可薛嘉月总是想要再更上一层楼的,这会儿猛然和周阿姑说起这些话来,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立时就开始蠢蠢欲动。
最後她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下心中的渴望,开口试探的问道:「周阿姑,您若是会刺绣的话,能不能教教我?我是真的很想学的。」
周阿姑不说话,只垂眼看着她。
小姑娘这两年五官都长开了,眉眼也越发的精致起来,不过不变的是她对人的那份赤子之心,还有面上的笑容。
周阿姑始终还记得两年前薛嘉月敲开她的屋门,抬着头、对她笑得一脸明媚的样子,还有之後她生病的那几日,这小姑娘是如何费心的每日变换着花样给她弄饭菜。哪怕她当时的态度很不好,但这个小姑娘也没有退缩一下。
便是这两年,薛嘉月有什麽好事总是不忘她,闲暇的时候也会过来跟她说话,不然她现在也不会没事就出来走一走,晒晒太阳,而是会一个人整日孤独寂寞的待在屋子里吧。
何况,她现在对刺绣的这份执着和热爱,确实像极了当初的自己。
想起自己的少女时光,周阿姑一向冷淡的眼中也不禁有了些许笑意,不过这点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她看着薛嘉月,一脸正色,「你若真的诚心想要跟我学刺绣,那就要拜我为师。」
薛嘉月闻言心中大喜,忙不迭的点头,「这自然,那往後您就是我的师父了。」
周阿姑听了,面上就浮现出一丝笑意来,又叫她,「明日清早你到我屋里来,正式拜我为师。」
薛嘉月没想到事情竟然这样的顺利,忙清脆的应了下来。
因着这件事,她这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於是等到薛元敬放学回来的时候,就见薛嘉月一边在烧菜,一边口中还在哼着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小曲。
他走过去问她,「什麽事情这麽高兴?」
十七岁的青年刚刚渡过变声期,相较於以前,他现在的声音低沉了不少,自然听起来也更有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