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愿意,可蒙蒙的娘不愿意呀!最後闹到跳了河,虽然没死成,但两家就此有了嫌隙,他妻子立场尴尬,也偏袒自个儿娘家多一些,所以从蒙蒙的娘说定亲事後,她便未再上门。
不是仇,但也无法和睦相处。
「娘,你醒了?」
过了两日,躺在床上昏迷七天的女人终於睁开一双水光潋灩的瞳眸,她眼中有着困惑和不解,以及一丝……
警戒。
「你是……」
这个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壮小子是谁?
「娘,我是大郎,你不记得我了吗?」辛大郎看向娘亲的伤口,想摸一摸,但又怕碰疼了娘亲。
「你……喊我娘?」她难掩愕然。
不是正在出任务吗?怎麽会来到这个鬼地方,还平白多出一个傻儿子?是谁在坑她呀!
「妹妹,快来,娘醒了!」辛大郎又惊又喜,又有点手足无措的往外边大声喊着。
不会吧,她不只有个儿子,还有个女儿?辛静的内心在哀号。
她是不婚族,生平最怕的就是小孩,尤其是号哭不止的小孩,她宁可一枪解决了,也不让耳膜受苦。
「哥,你小声点,小心吓到娘了,她一向胆子不大。」辛未尘一手端着一碗野菜粥,另一手拿着一颗拳头大的野菜包子,春天里的野菜最鲜嫩,此时正好吃。
看到一个紮着两个抓髻、粉嫩嫩的小丫头走了进来,辛静阴郁的心情略微好些,她讨厌孩子,但喜欢美的事物,若是来个全身脏兮兮、鼻涕直流的臭小鬼,她才不管是谁的孩子,先一脚踢开再说。
「好,我小声点,不吵到娘,妹妹,我又饿了。」看到白胖胖的包子,辛大郎忍不住猛吞口水。
「嗯!你吃。」辛未尘把包子给了哥哥。
只要有吃的就欢天喜地的辛大郎,大大咬了一口菜包子。「真好吃,妹妹,你要不要吃一口?」
辛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他的一口就快半颗包子了,别人还吃啥?
「不了,我不饿,哥哥吃。」辛未尘是真的不饿,刚刚她在厨房里已经吃了两颗,这一颗是顺手拿的,想着要是饿了可以吃。
「好,那我吃了。」辛大郎两三口就把包子吃光了,随意地用手背抹去嘴边的菜汁。
「喝点水,别急,小心噎着了。」辛未尘赶紧倒来一杯水。他这麽会吃究竟都吃到哪儿去了,光长气力不长肉,真好,这可是所有女人最羡慕的体质啊!
「谢谢妹妹。」辛大郎笑呵呵地喝完了水,抚了抚还饿着的肚皮。
「不谢,哥哥。」辛未尘笑嘻嘻的一转头,将野菜粥送到娘面前。「娘,喝粥,喝了身子才会好。」
「你们就吃这些?」辛静接过碗,看着里头不知道是什麽名字的菜叶剁得细细的,不由得有一丝心疼。
她是讨厌孩子,他们就像驱不走的黑蚊令人厌恶,但她的良心还在,不忍心看到小孩挨饿。
事实上她被自己的双眼蒙蔽了。
辛家的米粮满仓满地窖,吃都吃不完,原主原先想卖掉一些,多买一头牛来耕种,他们家甚至还有驴车,是进城时用的,且他们家的驴子养了七、八年,和主人亲近,因此不太会驾驶驴车的原主,一坐上车子,驴子就会自动往前拉,不用她吆喝,十分方便。
至於为什麽会吃野菜,是因为这时节的野菜最是好吃,又鲜又嫩,煮汤现炒都美味可口,以往都是原主手挽篮子上山采摘。
只是这回她昏迷不醒,闲来没事做的辛未尘便和隔壁的小姊妹一同去山腰采野菜,担心弄脏衣服,所以穿了洗得泛白的旧衣,免得沾上洗不掉的泥土、草屑这才令辛静误会。
「能饱肚的,娘放心,娘赶快吃粥吧。」
辛未尘拿了十斤白面让桂花婶子发面、揉面,用新鲜野菜做馅做了一百颗包子,她估算着能吃两天,她一天最多吃十颗包子,哥哥食量大,四十颗可能不太够,她让出三个应该就成了。
好在天气还不热,早晚偏凉,生包子放在阴凉处不会坏,要吃再蒸熟,热热的包子既美味又能饱腹。
辛静吃了几口粥,味道简单却顺口,让她忍不住一口接一口。「你真懂事,饿着肚子还能安慰人,省下口粮给家人吃。」唉!这般小的孩子能做什麽,可别饿出病来。
看到娘举止怪异,说着平常不会说的话,辛未尘心中咯登一声。「娘,你没事吧?」
她假装关心地要替娘诊脉,不料娘似是察觉什麽,她的手才一贴近脉门,娘的手忽地滑开。
这反应速度……太快了。
她娘辛静湖就是普通的农妇,原本不识字,是父亲教了她几年,才稍微通点文墨,但要看完整本书还是有点难度,她能下田干活,家事做得比谁都快,一手女红能包办全家人的衣物、鞋子,个性偏静,有些内向害羞。
她不会赞人,只会含蓄一笑,柔情似水的眼中只有丈夫和孩子,他们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所以她绝对不会说出懂事这两个字,对她而言,家人为家人所做的事都是理所当然,和懂不懂事无关。
这是亲人之间的关怀,为了她的丈夫孩子,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因此当隔壁村的无赖想欺辱她时,她想到的是不能给丈夫丢人,不能令孩子蒙羞,一向软性子的她才会奋起抵抗,纵使一死也要保全名节,不能让她所爱的人被邻里看不起。
人都有不能踩的底线,她在意的只有家人。
「没事,哪里有事,也就……受了点小伤。」感觉头在抽痛,辛静依照经验判断,八成是受伤了。
「娘,你要是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们。妹妹,刚刚娘还不认得我,问我是谁,我们要不要找大夫来给娘瞧瞧?」辛大郎一脸忧心的拉着妹妹的手,唯恐他们的娘伤到脑子。
「不认得哥哥?」难道她真的是……
看到两兄妹怀疑的眼神,想着既来之则安之,辛静顺其自然的当起娘了,即使她实际年龄才二十五,毕竟现代的女人很少这麽早结婚生子。「我哪会不认得自己的孩子,只是脑子疼,一时犯糊涂了。」
「那娘知道哥哥叫什麽名字吗?」辛未尘刻意试探地问道。
怔了怔,辛静在两人身上找线索。「呃!他……大郎吗?」
她是特种部队出身,善於追踪和观察,她以古人的逻辑去思考,庄稼人取名不外乎是那几个。
「娘,你果真没忘了我,还好你不像爹,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辛大郎兴高采烈的手舞足蹈,一张嘴说个不停,浑然没发觉娘亲的不对劲。
「呵……别跳太高……」瞧这兴奋过头的傻儿子,他的性子真好捉摸。
可是当辛静的目光一对上女儿的双眼,瞬间有种被看穿的感觉,清澈见底的无邪眼眸中,似乎有着无法探测的深沟,根本不像个孩子。
「那我呢,娘。」辛未尘指着自己。
「你……」辛静有些迟疑,这女儿绝对比儿子难应付。
「娘,你把妹妹忘了吗?蒙蒙太可怜了……」辛大郎看娘迟迟不语,忍不住为妹妹抱不平。
辛静反应极快的搂住身侧的女儿。「是蒙蒙,娘记得可清楚了,你们是娘的心肝儿。」
辛大郎一听,乐得笑咧了嘴,娘没事他最开心了。
但是辛未尘却不这麽想,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娘」。
「蒙蒙是小名,我的本名叫辛未尘,哥哥叫辛修文,娘是辛静湖。」辛未尘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感到难过,生她的亲娘似乎……不在了。
她是极其冷情的人,加上身为医师的她看过太多生老病死,令她在情感上更加淡漠,所以现在发现这事,她也未有什麽太激烈的反应,只是多少有些遗憾和伤心。
她都是以成人的眼光在看待及分析身边的人,生母的性情太柔弱,从不与人争,她一直希望娘亲能够强悍点。家中的支柱一个个消失後,身为女人也要强硬起来,娘亲若是不剽悍地护住儿女,日後谁都能欺上门,就算有叔伯们护着,但他们又能护得了多久,况且日子久了,人家也会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