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谁要哭了?」她都被他气昏头了,驳斥完才惊觉车子已经迅速发动,往前冲驶而去……本能摸索着要拉安全带,她可不想陪这疯子死……却没料到手碰到的是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她像烫着了般一缩。
他熟练地一手掌控方向盘,脚下踩着油门,右手替她扣上安全带——方才无意中碰触到了她柔软的手,心口陡地一热,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两秒,而后暗笑自己几时变得那么纯情少年了?摸到小姑娘的手就会脸红?
陈定心中言之谆谆告诫自己,可是他没发觉自己耳朵竟微微发烫着,而且呼息间都是近在咫尺的她身上混合着清甜诱人的女性气息,以及令人莫名垂涎的淡淡米粥香味儿。
他觉得胸膛和下腹部无法自抑地一阵阵悸动、发紧……某个无法言说的部位逐渐「蓬勃发展」起来。
「咳!」他重重清了清喉咙,不自在地稍稍挪移了一下姿势,怀疑自己应该是昨晚睡不好,脑神经有些浑沌错乱,否则此时此刻怎么会无比清晰深刻地感觉……身边这充满「家常五谷杂粮油烟味」的女人很可口?
「定先生,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温宜丝毫不知他现下的「煎熬」,面色微愠地道。
尽管她没有说出下一句——话说完就可以滚了,但陈定何许人也,如何看不出她强忍住的不爽?
他嘴角不禁越发上扬,眸底愉悦光芒更浓。「你就这么讨厌我?」
她不说话,清秀的脸蛋隐隐闷恼。
「我到底干了什么,你那么讨厌我?」他更进一步,也不知是戏谑还是调笑,总之他自己说得很高兴。
温宜有揉太阳穴的冲动……头都痛了。
这位定先生到底在搞毛啊?
「我没有讨厌你。」她终于开口,在他眼神一亮的刹那,补充道:「身为店主,我怎么会讨厌我店里的任何一位客人呢?」
……这小妮子真爱记恨。
他又好气又好笑,恨得牙痒痒之余,心也不自觉痒痒的……陈定开始强烈怀疑自己有隐性的被虐狂。
否则他干嘛放着一大堆等待他「临幸」的美女模特明星、甚至名媛千金女菁英不甩,偏偏要屡次上门自找不痛快?
可他就觉得她最有意思,既温暖又棘手,像是烤得热腾腾的一颗小番薯,外面烫手得慌,又容易弄脏手,可是如果克服了外在的一切麻烦,剥开来咬下的将会是香气扑鼻、软糯甘甜、入口即化到心坎底的好滋味。
便宜,但又异常好吃暖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情不自禁想吃这颗热呼呼的小番薯。
「你就不想知道事件的后续?」他笑意隐隐地略一扬眉。
「什么事件?」她一楞,随即恍然,皱眉道:「你和你女朋友的事,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没兴趣,也没、资、格。」
「哈哈哈哈……」他再也忍不住大笑。
最后还是开车的人最大,温宜硬是被他载到盛焰集团,那栋时尚现代的商业大厦最顶端——总裁办公室。
占地百坪的总裁办公室远比电视剧和电影里的宽敞明亮优雅太多了,甚至有一整墙面的巨大书柜,大落地窗,大核桃木办公桌和真皮座椅,另外一端是一整组义大利真皮沙发,角落养着一大盆常绿乔木的米兰,养得极好,就连冬季也显得生机勃勃,嫩绿叶面和米黄浅白的密密麻麻小花相映成趣,散发着馥郁花香……
米兰的花语是:有爱,生命就会开花。
温宜有一瞬间的失神,又立时回过神来,暗暗笑自己——中文系毕业的就是爱胡乱敏感多思,一点点小触动都能脑洞大开、无限延伸到天上人间古往今来。
她还是好好想着该怎么打点起十二万分精神,对付眼前这位难缠的「大人物」吧。
「坐。」陈定率先在单人沙发椅上坐了下来,长手一摆。
温宜谨慎地在距离他有两臂之遥的三人长沙发上坐下,纤细的腰杆挺直,一副备战状态。
在来的途中,她还焦虑着今天店内的大小事,但一想到反正粥铺的平静步调已经被打乱了,仅剩倒数九天就得暂时结束营业,她也就强迫自己别去想那么多,只要早上十点前赶得及回去熬一个半小时的粥品,把今天的外卖订单完美送出就好。
所以她也在稍早传讯息给阿博,让他今天十一点再到店里准备外送就可以了。
幸亏这几个月来她攒下了点钱,还有手头上这张「违约金五十万」的支票,进可攻,退可守,她已不再是大半年前那个孤立无援、走投无路的温宜了。
思及此,她僵挺的背脊微微松弛了一分。
「你吃了吗?」他微笑问。
她点了点头。
「我还没吃。」他语气有一丝委屈。
「……」她好半响无言以对——这位大哥,所以呢?
「我们做一笔交易吧。」他指尖轻轻敲着沙发扶手,气定神闲中又有一些些自己未曾觉察到的……紧张。
她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戒慎更深。「什么样的交易?」
「做我女朋友,直到我们彼此厌倦喊停为止,在这段时间你可以对我提出任何要求,钱、车子、房子、珠宝,什么都可以,而你也要满足我身为男朋友的一切需要。」他眼神深幽性感诱惑,低沉语气迷魂蛊惑人心。
唔,先从每天为他做三餐和消夜开始吧。
温宜先是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然后渐渐地,眼底的惊异错愕转为一抹他看不明白的晦暗与他能看得清清楚楚的讽刺。
「谢谢,」她淡淡地道:「我拒绝。」
他心脏好似停顿了一拍,随即浓眉高高挑起。「为什么?」
「有卖才有买,我不卖,你又何来买?」她冷静地道。
「这不是买卖!」他顿时气结,英俊冷俏的脸庞有些铁青。
「交易不是买卖?」她嘴角略扬,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想笑。
「……」他破天荒地哑口无言。
真是只要活得久,就什么奇事都见得着,她这个「失婚跌价妇女」居然被超级霸道总裁看中,许下一场露水姻缘的金钱交易,价码还远远比她做人老婆时还要高上百倍不止……
无怪乎一九九二年版本的「家有喜事」中,由吴君如扮演的程大嫂会对着前夫常满(黄百鸣)怒喊——
不要叫我老婆!做人情妇比做人老婆好!
其实本应荒谬的台词,在欢乐爆笑喜剧中却透着深入骨髓的悲伤喟叹与「真实」。
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里,诉说得更加深刻苍凉而经典——
也许每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温宜也曾经是莫谨怀的白玫瑰,后来「正确学名」改叫饭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