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卉和神秘的老汉(2)
这么一来,把罗卉真是累坏了。可罗卉神奇的名声,也因此一下子传开了。多少年以后,罗卉下海经商,几经沉浮、几经沧桑,虽说积累了一些经验,可就是逮不着大发的机会。有一次从难受的酒醉中醒来,恍恍惚惚之中很偶然地想起人生中这一难忘的经历,她陡地眼睛一亮,突发奇想。仙人掌既然救得了那个胸部肿胀的活不出来的农妇的性命,它必然会有消炎收缩伤口的作用,用它做原料,来开发一种专门用于消炎、消肿护理皮肤的药,岂不是不大不小的一个发明。她将自己的设想付诸实践,化验了仙人掌浓液的成分,注册了商标,申请了专利,陆陆续续开发出了新型的消炎、消肿、护手、护脚的软膏和雪霜,一下子用低廉的成本,创造了收益可观的利润。她成了一个同时代人中的佼佼者。她从没把自己的发家经历告诉过任何人,也从来不接受热心的记者们的采访,更不给任何人、包括当年像她一样有着插队落户经历的知识青年们讲她的商业秘密。她有了实业,有了名声,有了钱,置了房子买了车,可她没有家,她始终不曾嫁人。多少年里,她一直照顾着插队时的伙伴舒宇虹,舒宇虹住进精神病院,她定期去探望她。舒宇虹病愈出院了,她给安顿了住处,几经迁居,最后让舒宇虹住进了她买下的华都大楼306号房。她在外滩的商务楼里有自己的公司,只要稍有空闲,她就能到华都大楼来看望宇虹。她已经有了二千万的身价,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老板,她厌恶人们所说的女强人的称呼,可人家还是把她视为女强人。商场如战场,她上了战场,就要应付一个商人必须应付的一切,差不多每个晚上,她都是在饭店酒楼的餐桌上度过的。但她也仅限于吃饭,要打通一个关节,她请人家吃饭;要认识一个官员,她请人家吃饭;要谈一个项目,她请人家吃饭;要融一笔资金,她请人家吃饭;要和一个新的关系户联络,她请人家吃饭,联络不上,她就想方设法、转弯抹角地找关系让人介绍着吃饭,对待客户是这样,对待推销商也是这样。这绝不是说她不送礼,在商场上不送礼是不可能的,她也送,用她的话来说,她不害人,她往往送的就是厂里的产品。这些产品虽然都有价格,但那不值多少钱,可却都是有用的,官员、大款、权势人物也许用不上护手霜之类的软膏,但这些人有家属,家属们要用、也喜欢用,用不完还可以转送给别人,是个人情。她也不是吃小亏占大便宜,送一点小礼品就妄想赚大钱。她不,她计算成本利润,对于帮助过她的企业、她的产品、她的推销的人,她按他们付出的劳动,给他们付酬。这些酬劳,有时候以商场代币券的形式,有时候以出租车单的形式,有时候则是交通卡。更多的时候,她也学着社会上惯常的做法,花不菲的价格收买一些名家书画作品,有的装裱好,有的配上合适的镜框,在节假日,在人家的生日庆典时,作为礼品送出去。上海滩出现了一些特色会所、遇到喜欢唱京戏昆曲的,她把聚会地点设在会场里,让人家玩个高兴畅快。有爱好收藏的,她把客人带到设有收藏品专柜的会所去,让客人挑选中意的藏品,她主动买单。可别小瞧了这些私密性很强的会所。去多了,罗卉发现,在这些会所里时常能遇到各界名人,退下来的官员,国企和民营的老板,大大扩展了她的交际圈。当然,在无法避免的时候,她也送现金。但是送现金她掌握着两个不变的原则,一是数额决不超过一万元,二是她在付出之前就替对方设想好了这是什么收入。故而收她钱的人心安理得,她付出得也十分坦然。她会明确跟对方说,我不想给帮助过我的人找麻烦。在她的公司里,这些酬劳全部有记录。她付出得正当,经受得住查账,她把它们全都计算进成本。最主要的是从来没有出过任何事情。久而久之,人家一听是她相托的事,也愿意帮她的忙。在场面上,她请人吃的饭多了,人家也会还请她,这年头吃个饭算什么,吃饭可以交朋友,吃饭可以谈工作,革命就是请客吃饭,不吃饭办不成事,吃了饭不见得就能办成事。不过吃过饭就算认识了,成了朋友,朋友的圈子大了,其他的事自可以慢慢地来,来日方长嘛。当然,有一点是绝对不可否认的,人家愿意和她在一起吃饭,和她的相貌美丽有关系。像她这样气质高雅、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请什么人吃饭,一般人家都会欣然接受邀请。就是不做任何事情,和她在一起坐坐也是一件快事啊。但在生意上,她决不利用自己的姿色去谋求利益。相反,若是什么人对她借酒**、或是产生非分之想,她情愿不做这笔生意,甚至于还会勃然大怒,拂袖而去。也许她的这种性格已在生意场上不胫而走悄悄传开了,多少年里,也没发生过那种不愉快的事情。她在商场上驾轻就熟,可以说是做得如鱼得水,意满志得,好似她永远浮现在脸上沉着自如的微笑。但是这一切,仍旧弥补不了她独身一人的孤独,和舒宇虹相依为命,更多是因为内心的隐痛、因为友谊、因为对舒宇虹的怜悯和责任,因为同病相怜,宇虹终究不是她的伴侣啊。她的身旁不乏追求者,比她年长的有,比她年轻的也有,甚至于还有年轻十多岁的,逢场作戏的有,痴迷得几乎要发疯的也有,她总是冷冷地对待他们。她看不上这些男人,她觉得他们骨子里看上的都是她的钱。她对涉及钱的感情绝对地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