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问问都不行?你放心,我不会死赖着跟你去。」易齐不满地瞪她一眼。
易楚也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放缓声音说道:「这次真的不行,不让你去是为你好。」
易齐板起脸,「口口声声为我好,你又知道什麽才是对我好?你有爹疼着宠着,为什麽不能让我去找我爹?我也不求别的,能看看他长什麽样子就满足了。」
原来她想去荣郡王府是因为这个。
对亲生父亲有种与生俱来的孺慕之情,这应该是天性吧,不应该被泯灭。
易楚想起父亲对自己时不时拍拍肩膀、摸摸头,自己不顺心时也可以伏在父亲怀里哭,而易齐却不能。
她也向往这种父女连心的情意吧,却一直都没有过。
易楚不是不了解这种感受,轻轻搂住她的肩头,柔声道:「阿齐,你肯定能见到你爹的,要是能帮得上,我也会帮忙。」
易齐就势靠在她怀里,抽泣着说:「我以为姊跟我生分了,再也不理我了。」眼泪从她浓密的睫毛间滑下来,有种令人心碎的美。
「怎麽会,姊永远都是你的姊姊。」易楚掏出帕子替她拭去泪水,「我们是一辈子的姊妹,你以前还说要跟我成亲,永远不分开的。」
易齐破涕为笑,「那是多少年前的玩笑话了,姊现在还记得,都怪吴婶子爱说笑逗我。」
易楚点着她的脑门,「又哭又笑的,什麽时候才能长大?」
「是姊招惹我。」易齐噘起嘴撒娇,「姊,咱们明天一起到枣树街买点布料做衣服吧,我想做件银红色的小袄过年穿,好不好?」
易楚笑着点点头。
两人正有说有笑地商量准备年货的事,易楚瞥见父亲陪着杜仲走出饭厅,要送他出门。
易庭先因喝酒而脸色微红,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连带着步履也轻快了许多。
杜仲却是一如既往的稳重,见到姊妹二人还礼貌地点点头,又拱手请易庭先留步。
易庭先坚持要送,杜仲再不推辞,两人并肩出了医馆大门。
不多时,易庭先回来,满脸的笑意几乎抑制不住,「阿楚、阿齐,喜事啊,是大喜事!」
易楚与易齐不约而同地露出讶异的表情,父亲向来沉稳,喜怒不形於色,是什麽样的喜事让他如此兴高采烈?
没想到易庭先倒卖起了关子,「有两件,先听哪件?」
竟然有两件喜事。
易楚越发惊诧,连声催促,「爹快说来听听。」
易庭先喜不自胜地说:「头一件事,杜公子有位朋友在常州府当吏目,可以帮忙查一下你外祖父家中还有没有人在,说不定你还有表弟或者表妹,届时可以接来京城住上几年。」
易齐一听,顿时失了兴趣。
易楚却颇为意外,她对娘亲只有模糊的印象,对外祖父、外祖母或者表弟、表妹什麽的,更谈不上有感情,可是看到父亲欢喜的样子,她也不禁跟着高兴。
父亲跟娘亲的感情应该很好吧,否则不会过这麽多年了还惦记着常州那边。
易庭先完全没看出两个女儿态度不一,接着说第二件,「杜公子还说,大兴有一片山林地,因为贫瘠没什麽出产,主家想卖出去,地价很便宜。我想买下来种草药,你们说好不好?」
这倒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家里有了田地就像人有了底气,以後就是祖产了。
大兴离京城挺近,许多显贵都在那里买田庄,土地一向供不应求,偶尔有破落户卖地,但往往不等传到京城就被消息灵通的人买走了。
上次顾家买地还是因为顾瑶的舅舅就住在大兴,四处打听了近半年也才买到了十亩。
易楚眼睛一亮,问道:「能有多少亩地、多少钱一亩?」
「至少有五十亩,价钱要等跟主家见面再谈,一亩至多不过二、三两银子。」易庭先盘算着,「我手头上有四十两银子,杜公子应允借五十两,每年半分利钱,其他的再四处凑凑也就够了。」
水田是八两银子一亩,顾瑶家买的是旱地,五两银子一亩,山林地便宜,一亩不会超过二两银子,要是银子凑不够,易楚想把上次杜俏给的两匹锦绫卖出去。
她在家里不是做饭就是扫地,就是上街买菜也穿不着那麽贵重的布料,即便收着也是一辈子压箱底,倒不如换成银子也好应急。
至於杜仲的银子,能不借就不借。
待她打算妥当,就见父亲「哎呀」一声,懊恼地甩了甩头,「只顾着高兴,竟忘了将你外祖父的名讳和住处写给他。喝酒就是误事,以後切不可贪杯。」
易楚莞尔,「只打了一壶酒,还不到半斤,两人对半分也就二两多,算不得贪杯。」
易庭先酒量浅,沾酒就醉,因此极少饮酒,今日绞尽脑汁跟杜仲下了个平局,难得高兴,却在女儿面前失了面子。
「我去把你外祖父的名讳写出来。」易庭先尴尬地笑笑,急匆匆往书房走,留下一句话,「你们两个将饭菜热一热赶紧吃饭,别饿坏了。」
易楚瞧着父亲轻快的背影,不由得感慨,每次杜仲来,父亲都好像特别高兴,有人陪他下棋、陪他喝酒,聊点政事或者江湖事。
如果她或者易齐是个男儿就好了。
要不然,劝父亲续弦,再生个孩子?这也不错,这样以後她们出嫁,父亲就不会寂寞,而且还有人照顾父亲的日常生活。
可是得想法子探探父亲口风,试试他有没有过这样的心思。
易楚边琢磨着边走进饭厅,见两个小菜都吃光了,鱼汤也喝了不少,都见底了,豆角炖骨头吃了大半,剩下一小半整整齐齐堆在边上,显然是特意留下来的。
算他还有良心,没有让她舔盘底。
易楚微微弯了弯唇角,俐落地将桌子收拾好,把鱼汤跟骨头重新热过,又盛了半碗饭在厨房吃。
易齐没再吃,只就着易楚的筷子夹了两块肉骨,啃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真好吃,明天再买点肉骨头吧。」
易楚也自认为发挥得不错,肉炖得恰到好处,不软不硬,油脂都熬出来化在豆角里了,豆角吸收了油脂变得浓香可口。
也不知合不合杜仲的口味。
早知道爹留他用饭,应该再多做两道菜,她做的小鸡炖蘑菇也极好吃,还有清蒸鲤鱼、凉拌白菜心、冬菇炒肉片……
想到此处,她猛然意识到怪怪的,用力摇了摇头。
易庭先写好字条,拿到厨房,道:「杜公子在枣树街有家面馆,叫木记,你们抽空送过去。」
易楚有些犹豫,推辞道:「不如让顾琛跑一趟,我这几天不一定出门。」
「刚才不是说好要去置办年货吗?」易齐接过字条,「反正都是去枣树街,顺道的事。」
易庭先叮嘱道:「记得跟杜公子道谢,还有,倘若需要上下打点,请他尽管开口,总不能欠了人情还让人家搭上银子。」
易齐连连应着,「爹尽管放心,忘不了。」
易楚却很郁闷,她是真心不想见到杜仲,不见的时候没觉得怎样,可一旦见到了,脑子里总是他的影子,赶都赶不走。
而且上次去木记,掌柜的那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目光让她到现在还心虚。
不过既然是易齐答应的,到时候让她送进去,自己在外面等着就是。
【第二十三章拔除病根】
隔天,易楚早早用过饭,将需要带的东西仔细检查好了才出家门,准备去威远侯府。
门口已经有车在等着,赶车的是上次那个老实的黄师傅。
易楚带着歉意的笑,上前招呼,「黄师傅,上次连累您了。」
黄师傅连道不敢,「是小的让姑娘受惊了,不过以後没人再敢惹侯府的车驾。」
见她面露不解,黄师傅遂得意地解释,「惹事的那个人被关进牢里,当天夜里就被拔了舌头,隔天詹事府跟衙役说,冒犯侯府车驾该受重惩,加上那人平常胡作非为,就判了斩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