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吴韵婷拍着手笑,「我们头上也都有,不能独独落下阿芙,谁叫你独自躲清闲也不知会我们。」
几位姑娘都是鬓发散乱、衣衫不整,指着被围攻的陈芙大声笑。
钱氏在旁边没好气地斥道:「你们这群丫头都疯了,还不快快收拾齐整,待会儿就摆饭了。」接着又朝着妇人们笑道:「回去得好好管管她们,每人抄五十遍女诫收收性子。」
姑娘们一听,齐齐围着她求饶。
薛琴慢条斯理地说:「不用求她,吃饭时多敬她几杯就行。」
钱氏的酒量相当不错,在场的人都知道,连声说这个法子好。
少顷,酒菜摆上来,席开两桌,杜俏特地将钱氏安排在姑娘那桌,大家果然把钱氏敬了个粉面含羞。
陈芙爱酿酒也爱喝,酒量自然也不差,跟钱氏推杯换盏,两人竟然喝了大半坛桂花酒。
相较於姑娘们的肆意,妇人这桌则含蓄得多,因为回去後要侍奉公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也不敢畅饮,只应景地喝了两三杯,菜倒是吃得多,每盘菜都去了大半。
饭後,几人喝着茶水消食,薛琴不由得感叹,「自十二三岁起就出门应酬,到现在也近十年了,这还是头一次放开了玩、放开了吃。」
众人深有同感,年岁小的时候应酬是为了说亲,真的是谨小慎微,生怕说错话办错事,等到嫁了人,出门作客更是少不得要在婆婆跟前伺候,还得照料未说亲的小姑子,时时刻刻提着心,哪像这次,杜家没有长辈,老一辈的人自然不会来,不用贴身伺候,而且府里清净,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用防着别人算计。
客人玩得舒心,易楚自然也跟着高兴,这下真是宾主两欢。
喝过茶又说了些话,已是未正,众人纷纷告辞。
因钱氏跟陈芙喝得多了,易楚便想多留她们一会儿,只是钱氏记挂着家里的孩子,不想留,易楚没办法,再三嘱咐吴韵婷要好生照顾钱氏。
钱氏笑道:「这点酒不算什麽,我自己都能喝小半坛。」转头又对陈芙道:「你别忘了,腊月酿了梅花酒要送两坛给我,桂花香气太浓,我喜欢清淡的。」
陈芙连声答应。
杜俏就笑了,「还说自己没醉,这都开始伸手要东西了,但凡清醒点的也不会这麽厚脸皮。」
钱氏啐她一口,「看在你是嫂子的分上,饶你这遭,再有下回,看我不拧了你的嘴。」
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钱氏晃着脚步往二门走,杜俏跟着去送客。
陈芙的脸上虽然染了红晕,眼神却清亮如水,竟是一丝醉意也没有,笑盈盈地望着易楚问:「记得头一次在宫里看到夫人穿的裙子,花样很是别致,能不能借来看看,我也想照着描一个。」
那条玉生烟的裙子是特地请云裳阁的王师傅做的,单是工钱就花了二十五两银子,只可惜,那天因着易齐毁了。
想到易齐,易楚神情黯了片刻,复又笑着道:「裙子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你若不嫌弃,这就找出来看看。」
於是吩咐冬雨将裙子取来,展开平铺在大炕上。
浅淡的湖色,芙蕖如出水面,碧空接远天,清雅得如同一幅画,只是裙摆少了半片。
陈芙连声叹着可惜,抓起裙子端详片刻,问道:「夫人手里可还有这种料子?」
易楚点点头。
冬雨立刻将裁衣剩下的尺头拿了过来。
陈芙比了比,笑道:「料子和手工都是上好的,若就这麽搁置也怪可惜的,倒不如在这边绣两根水草,然後加一道波纹将这半片接上去。」
易楚俯身看了看,婉惜道:「王师傅带着徒弟出门远游了,再找不到会这种绣法的人,而且也不好劳烦她补救。」
人家费了心力好不容易做成的裙子,她只穿了半天就用瓷片划破了,说起来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陈芙小声道:「以前家里请过一个手艺极好的绣花师傅,我跟她学了五六年,勉强学了些皮毛,如果夫人不嫌弃的话,我试试看能不能修补好。难得见到剪裁绣工都这般出色的裙子,压在箱底不见天日当真是可惜了。」
既然她如此说,可见心里是有几分把握的,易楚颇有些意外,半开玩笑地说:「那就麻烦你了,若真能修补好,我还能穿出去显摆几次,即便补不好,我也承你的情,只别累得你伤神就好。」
陈芙道:「我平常闲着没事也多在家里做针线,哪里就会累到了,能让夫人承我的情才是难得。」
送客回来的杜俏正看到这一幕,眸光闪了闪,却没开口。
再闲聊几句,陈芙开口告辞,易楚亲自相送,刚出角门便见西方有一人一骑绝尘而来。
夕阳的辉映下,那人身着黑衣,袍襟在风中扬起,英姿飒爽宛若画中人,原来是林梧。
不过一瞬,林梧已经驰近,「吁」了一声拉紧缰绳,俐落地翻身下马,正要开口,瞧见还有别的女客在,便牵了马避到一旁。
待陈芙与陈蓉姊妹上了马车,易楚才转过头问道:「伯爷还在宫里?」
林梧应了一声,「皇上召了梁国公、荣安侯还有威远侯一并说话,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伯爷怕夫人等急了,吩咐我回来说一声。」
易楚点点头,又问:「你中午可吃过饭了?」
林梧爽朗地笑笑,「吃了,跟当值的金吾卫要了几个包子,我还得回去等着。」说完就朝易楚点点头,又翻身上马离去。
梁国公、荣安侯还有林乾都是带过兵打过仗的武将,也不知道皇上为何叫了这些人在一处说话。
易楚心思不定地回了翰如院,杜俏拉着她的手,不解地说:「陈六姑娘看着爽利大方,其实眼界挺高,这几年只听说她跟吴家姑娘合得来,其余人都不看在眼里,我瞧着她对嫂子倒极亲近的。」
「我也纳闷。」易楚说了前两次与陈芙的交往,又道:「她有意示好,我也不能太过冷淡,免得落人口舌,让皇后娘娘更加不喜。今日宴客该请的都请了,往後我就关起门来过日子,见面的次数不会太多,大不了小心应对就是,即便她存了别的心思,我现在也是有诰命在身,总不能任人搓圆捏扁。」
杜俏抚掌笑道:「就是应该要这样,再不济也还有我在,文定伯如今不过是仗了皇后娘娘的势,等开春选了秀女,还说不定是个怎麽样的局面,只是我先提醒嫂子,到时候她送了裙子来,先得看看里面是否夹杂了什麽东西,尤其要查看丝线是不是对劲,以前有人用药水泡丝线,或让人不孕、或让人中毒,总之要万般小心才是,怎麽谨慎都不为过。」
「我明白,你放心。」易楚拍拍她的手,「就是为了孩子,我也会小心。」
杜俏这才放了心,说道:「忙了一天,你好好歇着,我也得回去看看宝哥儿。」说完也不让易楚送,自己带着丫鬟走了。
终於清静下来,易楚长舒口气,倚在靠枕上,刚躺下就感觉沉沉的倦意升上来。
【第八十三章离别在即】
等到易楚醒来时,天色已全黑,屋里飘着淡淡的艾草清香。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就见床前的帐帘已经被撩起,有一道黑影正好俯身下来,温热的气息直直扑在她脸上,紧接着有冰凉温润的唇贴在她的唇上,小心翼翼的、如珍似宝的,碰触、描摹,气息渐渐变得急促又炽热。
她本能地启唇,由着他在她口中肆虐,与她的齿舌纠缠。
感受到他的急切,想起这些天因着她总是困倦,两人虽同枕共眠却不曾有过欢好,杜仲在这方面是得寸进尺惯了的,等了这麽久,定然是想了。
可是孩子才刚上身,定然禁不得折腾,她伸手抵在胸前,轻轻推了一下。
「怎麽,压着你了?」杜仲极快抬头,审视的目光瞧着她的脸色,问道:「是哪里不舒服?」
昏暗中,他的双眸闪亮如同辽远天空的星子,熠熠生辉。
「没有。」易楚低声回答,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忽然发觉不对劲,笑道:「本来想眯一下就行,没想到竟是睡着了,是你把我抱到床上的?你回来很久了?」
杜仲温柔地望着她,「酉初回来的,冬雨说你睡了有一阵子,我请太医来替你诊了脉。」他顿一顿,语气愈加轻柔,「阿楚,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有孕?」
易楚羞赧地解释道:「前几天还不能确定,本来想着过了今天就告诉你的。太医怎麽说?」
「太医说你身体底子不错,可是刚刚有孕最忌伤神劳累,还是多休息为好。」言罢却抬起手,惩罚似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早知道就不该由着你的性子去宴客,今日累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