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个谎言(2)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子,我看到了她越来越清晰的眼神,和别的模特不同,她看镜头的眼睛饱含深情,而这是时装摄影的大忌。格庐却容忍了。那样的眼神,对于格庐,我曾经有过,最熟悉不过的爱情神态,被另一个女孩用来表达给同一个男人。这不会没有原由,我太了解格庐。然后,我又看到了一张照片:格庐围在女孩子胸前的一双手,还有他藏在她秀发从中的眼睛,棒球帽歪在一侧。用自动快门拍的。格庐曾经对我说,和我在一起后他没想过的别的女孩子。但我知道,格庐对自己交往的女孩子,一旦开始,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并很快实施它。我知道格庐很快就会回来,他不会让照片冲洗过度。然后,我坐在床上,看床头的一包香烟,我曾经担心它会戕害格庐的身体。我抽了一支,苦苦的味道让我恶心,但,我只想用痛苦的滋味折磨自己,我在想:格庐回来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心疼?格庐回来了,他看着坐在床上抽烟的我,没有意外,他挥了挥手说:你不是医生吗,怎么抽起烟来了?格庐说着飞快钻进暗房看照片,他看得出来,我动过那些照片的,他一张一张地晾在夹子上,我听见了照片上的水滴滴到水池里的滴答声,像我的心疼,在一点点坠落。格庐出来,我已经点上第三根烟,屋子里缭绕着枯涩的味道,我看着他,用不羁的眼神。格庐夺下我手里的烟,摔在地上,用脚碾灭。他抱起我:闻西,你总让我害怕,我害怕爱情。我趴在他肩上,泪水稀哩哗啦地流下来。格庐没有对我解释什么,其实如果他解释,我愿意接受他所有不能自圆其说的谎言,因为我爱他。而他连一个谎言都不愿意给我。我们的悲哀,来自过于聪明,一眼望穿的爱情总会令人惊恐。我沉默地坐在床边上,在泪水里,我回想和格庐在一起的时光,全是细碎的情节,它们一点点地击溃了我的心灵,甚至,我们没有太多的语言可以用来回忆,但我却回忆他每一个能洞穿我心灵的眼神。格庐一遍一遍的清扫地板,颓然而伤感。这晚上,我们沉默地走在街上,格庐说闻西我要走了。我不语,我的一只手拼命抓住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手指。格庐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中国的边疆走完,拍成照片。我说你不想问问我是不是愿意你去吗?格庐不语。最后我只说了一句话,格庐,告诉我,还要不要我等你回来?格庐说我们吃涮火锅怎么样?他回避了我的问话。我应该知道,他决定了要走就是对我的放弃,本来我还想问他走完边疆要用少时间,但在此刻,都已多余。其实,爱情在别人看来,是最简单幼稚的游戏,而我只是身陷其中,不能看清去路的一粒小卒,在爱情的棋盘上任由燃烧的激情把过程演绎得如火如荼。那一天,我没有去吃涮火锅,而是把格庐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街上,我很累了,我是一个不相信忠告的人,这是我致命的弱点,逃离的路上,我还在想孤零零站在街上的格庐,该有多么的凄凉,爱一个人,原来就是忘记了自己所有的疼,把自己摔碎的心抛在寒冷的街上,还要用仅剩的一点体温去温暖他的身体,尽管他不屑一顾。然后,我再也没见过格庐,在许多个日子里,我在梦里想起他,枕头上是湿湿的泪水。没有格庐的日子,我迷恋上香烟,苦涩的味道,让我想起格庐,想起他温柔的嘴唇上沾满香烟的焦糊气息。没有格庐的日子变得漫长。想念他的时候,我去沙滩,躺在那里想念他的手,温暖地拥挤在我的怀里,还有,他身上的透明胶水和香烟的焦糊气息。想念格庐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飙车少年,他驾着本田1400风驰电掣掠过身边,扬起的沙尘落满我的衣裙,我没有动。他的车子在远处停下,他走过来,趴在我的脸上,说:你没事吧?我掸掉身上的尘土,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他跟在身后。我回家,他还跟在身后,我很疲惫。他的车子轰鸣在身边,他说上来吧,我送你。我懒得理任何人,他一直跟到楼下,早晨,我再一次看见他,那个飙车少年,一直跟到医院门口。下班后,在医院门口,他一条腿跨在豪华的本田车上,执着地对我说上来吧,我送你。一个不再年轻的女人,身后跟着缓慢的飙车少年,在一段时间,成为一道街景。冬天就要到了,我决定,如果这个月再没有格庐的消息,我将封锁所有关于他的记忆,结果,失望的人还是我。最后一次,我坐在沙滩上,初冬的海风很冷很冷,我抽烟取暖,想念格庐沉默的唇齿和洞穿一切的眼神。少年远远地跟过来,坐在一边静静地看,他说你像三毛。我就笑,说:我的荷西不见了。他和我一样沉默,一直沉默到月亮明晃晃地普照浩淼的海面。那一天,我坐上了他的飙车,手臂环在他强壮的腰上,我说快一些快一些,我听见风呼呼吹过耳畔,在危险的疾驰中,往事被淋漓尽致地丢在身后。他是22岁的少年小雨,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漂着,家里不需要他赚钱养家。他说我孤独的沉默俘获了他,无所事事的小雨和我一样孤独。